我本想跟你講講你沒看到的雨天的海,想著這樣聊下去,我們也許會變成偶爾聊天的朋友。可我不經意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如果人粗暴地對待乳牙,牙齒就會流血,也會在疼痛中鬆動。在思考如何回你短信的時候,鏡子裏我臉上的表情也如同遭遇牙痛般開始搖晃。
原來我才是會逐漸失去牙齒的人。這是我想到的第一句話。
告別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情。這是第二句。
可惜無論哪一句,都不適合說給你聽。
5
說起牙齒,想起來你陪我去看齲齒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喜歡醫院,即使鬧哄哄地擠滿了人,也未曾脫掉冰冷的外殼。牙科外麵擠滿了人,一大半是孩子,卻沒有一個是漂亮的。有的甚至已經學會了中年人特有的嫌惡的表情,但凡有人試圖擠到前麵去,就會遭到他們以“我們是小孩怎樣”掩蓋的惡意的襲擊。有股來路不明的臭味在人群中彌漫,如同要搜出獵物的蛇。
一個接受治療的病人被女醫生扳住下顎,另一個醫生ZUI |雨的兩端舉起小錘子敲個不停。嗵嗵嗵好像在說痛痛痛,我在門外聽到聲音牙也跟著酸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訴苦,你就把雜誌放在腿上,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可也同樣是你,跟我一起消磨掉我們美好的回憶後離去。
折騰了半晚上還是決定發個祝工作順利的短信給你。看到你回複說“好,你也是”後我就抵擋不住困意跌進夢裏。雨也跟進來,躲在薄雲中,時不時滴答落下。小夥伴們穿著顏色鮮豔的雨衣在院子裏做遊戲。有的人的帽子是熊貓,有的是小雞。逐漸強烈的光線照在他們的身上,有種荒謬又溫馨的味道。房間裏媽媽說給我買了藍色的新雨靴。就在我要努力數清那雙小得嬌氣的雨靴上到底印了幾隻黃色鴨子時,夢如同被風攪散的流雲,瞬間散去了。
現實世界裏的雨還在下著,天亮得並不爽朗。
6
我總要寫些什麼來紀念你,不管是你總凶我說哭個屁啊,還是你說我也謝謝你,抑或是你的笑和溫柔。可那些不應該隻存在於某個能透露你習慣的細節描寫裏,不是在純粹為了發泄而寫得亂七八糟的博客裏。說實話,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別人提起你。
如果一個人原本走在有璀璨星光的夜裏,卻忽然遇上了一場仿佛是星星碎屑凝成的雪,他肯定無法與人分享當時的感動,無法說清為什麼失落,更不知道痛苦該從哪裏說起,黯然也許是最好的形容詞。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城市又被炎夏的暴雨吞噬。我在商場的玻璃門後等待雨停。路對麵的磚構小樓低眉順眼地承接雨水,始終不肯抖掉身上深淺不一的紅色水跡。公交站牌下一對中年夫妻貼在一起,唯一相似的是比灰色衣服更暗淡的鬆弛眼神。又一輛公交車劃開水麵駛過來,吸走那對夫妻,放下的人竟然是你。
你穿防風外套,褲腿灑脫地挽起來。雨水滂沱模糊掉你的臉,但我不會忘記你舉的薑黃色雨傘,是我送給你的二十二歲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