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燕
最世簽約作者 代表作：《天地之心》
1
短信一旦發出去，那就不再是我說的話，我也不是發短信時的我了。我能做的隻是等待。等待手機提示信息發送成功，等待一個也許永不會出現的回複。
2
雨季一來，靡靡細雨就統治了世界。雨水極有耐心，一點一滴地澆透城市的每個角落，連睡夢中都能聽到敲打屋簷的雨聲。白天在昏沉的天氣裏醒來，總感覺像是要掙脫一個巨大又迷惘的夢而不得，於是每個新的一天都帶了些鬱鬱寡歡的味道。
我就在這種陰鬱的天氣裏等待著，偶爾不停地開機關機，或借別人的手機檢測我的電話是否壞掉。結果當然不是通信商或是手機的錯，錯的也許是我。
遇上不下雨的傍晚，我會戴上耳機去體育場跑步。雨天的跑道黏糊糊的，跑步的時候如同在一個即將幹涸的沼澤上狂奔。每次跑到能望見你寢室的地方，我都好像陷入沼澤布下的迷宮，不跑得快一些，就會被身後的怪物吃掉。
狂奔一小時後頂風回到寢室，手機還躺在原地，和走之前一樣，像是壞了。
3
和死黨一度熱衷於在特別的天氣裏去看海。下雪時，大風天，淩晨四點半和一群同學蹲在岸邊看日出。黑夜的海是有生命的，甚至是邪惡的，哪怕隻聽海浪的聲音都足夠心驚膽戰。當時你說那可能是因為人們懼怕可以活動的黑暗的緣故。
這次是我一個人去的。下午四點半的海邊一個人都沒有。管理員把快艇拴在碼頭上就躲進屋子，任憑狂風掀開巨浪，將厚重的泡沫推至岸邊，把雪白的岩石潑黑。海水翻滾著與密雲交接於遙遠的海平線上，那裏空得簡直能裝下一萬頭鯨。
我踏著鵝卵石深一腳淺一腳地沿岸前行，風吹得雨傘一陣顫抖。腦海裏一遍接一遍地回放我對雨天大海的描述，可是怎麼樣也想不出你會怎麼替我的話收尾，想不起你說話一貫的腔調。可能是因為風好大，哪怕不是真實世界的東西，都會被一掃而空吧。
上一次我們一起在海邊走，你說要趁海水的泡沫趕到腳邊時拍照留念，結果我隻顧著催你把握好時間按快門來不及縮回腳，下一秒鞋裏就浸滿了海水。深秋的陽光很好，我們索性坐下等鞋子曬幹。
時間好像就是這樣被揮霍掉的。
4
就在我以為自己就此飽受等待的煎熬後，你終於回複了我的短信，語氣平淡地談了談工作後的生活，問我是不是要期末考，複習得怎麼樣。
我以為你隻會塞給我一句冷冰冰的“不是說以後就做陌生人麼”。
然後我又掉進另一層次的糾結裏。回還是不回決定權在我，可不管怎麼樣都好像是你贏了，你應該是對此心知肚明，才在三天之後發一個如此客氣的信息給我吧？
說分手時我堅持要你先回去，還讓你答應我以後不再聯係。然後我一個人走了差不多五公裏回到學校，一路上都在哭。不是哽咽也沒有抽泣，可能隻是哪句話恰好打開了體內的閥門，眼淚就再自然不過地從眼眶裏冒出來。
其實企圖把事做絕的人才是最輸不起的那個吧？
最可怕的是，一旦放棄了決絕，自尊心也會跟著消失，越來越像因為摩擦而變得醜陋的瓷器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