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守株待兔(3 / 3)

“洗澡?”沒等銀翼反應,秦驚羽已拉了他循聲找去。

漸漸地,水聲愈喧,兩人繞過一條曲徑,隻見樹木環抱中築有一處石室,應該就是那溫泉池,再走數丈,就到得門前,還沒走近,忽聽室內嬌喘聲聲,有人喘著粗氣地道:“乖,叫聲好哥哥,本殿下讓你們欲仙欲死……”

秦驚羽隻怔了一下,登時明白過來——原來那兩名仆從說的有人服侍,竟是這麼回事。咳,裏麵正上演活春宮,這澡還要不要洗?

隻聽男女嬉笑之聲不絕,女子咯咯嬌笑,男子放聲大笑。

秦驚羽走近門邊,又聽那殿下笑問:“你身上哪個地方最嫩最滑?”

女子笑道:“我不知道,你問姐姐去。”

另一名女子也笑道:“殿下使壞,明明知道還問。”

那殿下笑道:“我哪裏知道,要不先讓我摸摸……”說罷他不知做了什麼,惹得那兩名女子嬌喘聲此起彼伏,“哎喲……殿下你好壞……”

“別叫我殿下,叫我好哥哥,我就愛聽這個……”

聽得那曖昧之聲,銀翼麵紅耳赤,拉著秦驚羽就往外走。

“急什麼啊,洗個澡再走……”秦驚羽嘀咕著,忽見門邊凳上整齊放置的衣物,頓時眸光一閃——雖然這殿下和銀翼長得像,但不知為何,她對他沒有半分好感。同樣是碧眸,同樣是挺鼻,安在銀翼臉上就是冷峻英挺,安在他臉上就是陰柔邪魅。她敢說,兩人若站在一起,絕對是一個天上雲,一個地上泥。

胳膊一伸,手指再一勾,那幾件粉紅的翠綠的淡金的絳紫的衣衫就到了手中,再看看地上散落的衣褲,秦驚羽奸笑了下,一腳踢去旁邊排水溝。

“你拿他們衣服做什麼?”銀翼不明所以。

“等下你就知道了,走吧,我們找個地方看戲去。”秦驚羽將衣服裹成一團,藏在灌木深處,然後拉了銀翼,爬上枝葉茂密的大樹,隱身於枝葉當中。

“殿下,你胸口這印記可真特別。”“別摸,這可是我的福印,要不怎能坐上……”那殿下話語忽頓,繼而大笑,“你個小妖精,看我怎麼降服你!”

不知過得多久,浴室中的聲響才慢慢停止。三人又說了些曖昧之言,隨後有嘩啦水聲,似是下了池洗浴,之後是啪嗒啪嗒聲,似是踩在淋濕的地板上。

“殿下把奴家的衣服藏到哪裏去了?”

那殿下聞言笑道:“你們藏我衣服,還反過來怪我,以為我不知道嗎?是不是剛才沒夠,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來,讓我再親幾下……”

三人嬉笑幾聲,複又停下,在浴室中找尋衣物。浴室雖寬,卻一目了然,也藏不下什麼東西,到處翻遍了也沒找著半件衣袍,三人這才有些著急。

“來人,來人!”那殿下連喚數聲,聽得外間悄無聲息,更是怒火中燒,隨意披了張布巾在腰間,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秦驚羽正與銀翼坐在樹上愜意地吹著涼風,見他出來,趕緊噤聲屏息,好笑地看著他半裸著身子站在門口張望,心道若是自己會暗器,這時候摘個小枝丫射過去,把他那布巾射落墜地,那才叫好看。

“是哪個稀裏糊塗的小子把本殿下的衣服拿走了?要是被本殿下知道,定不輕饒!”那人怒罵幾聲,卻不得回應,更惱得不行。

風吹雲散,露出半截月盤,照在他赤裎的上身,粉粉白白,看起來可笑無比。

秦驚羽邊看邊搖頭。這家夥身材真不咋的,大男人沒點兒肌肉怎麼行?而且那左乳下方還有個胎記……等等,胎記?月牙形的胎記?

一瞬間,她內心巨震,眯起眼,回想起西烈皇後對他的稱呼——棠兒?

蘭棠,元昭帝唯一的兒子蘭棠?怪不得當時一想到這人是蘭薩的兒子,她就覺得怪怪的。記得韓易說過,蘭薩侍妾無數,卻無子嗣,怎麼可能突然冒出個兒子來?她還以為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卻原來他是前太子蘭棠、蘭薩的親侄兒、那個被起義軍民推到陣前的年輕首領。可他若是蘭棠,那銀翼呢?

那人又喚了一陣,終於喚來隨侍,與二女匆匆離去。等到四周靜寂無人,兩人才溜下來。秦驚羽心中疑惑,也打消了洗澡的念頭,拉著銀翼原路返回。

她心事重重,銀翼卻不太在意。兩人白天躲在廢棄柴房裏,晚上就出來偷點東西吃。又過了幾日,銀翼的內傷逐漸痊愈,功夫也恢複了八九成。

在此期間,那蘭棠來探望過兩次西烈皇後。秦驚羽仔細聽過他與那皇後的對話,無非就是請安行禮、關心問候。那皇後說話溫婉和氣,蘭棠也是畢恭畢敬,根本無法與那晚那風流好色的男子聯係在一起,而且說的都是些生活瑣事,對朝堂隻字不提。隻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靜之時,總能聽見那皇後幽幽的喟歎。

這日,蘭棠又來請安,侍女倒茶時,不小心撒了幾滴在他手背上,想來是有些燙,他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口中罵著:“倒個茶都不會,滾下去!”

侍女含著眼淚,委屈退下。那皇後叫了另一名侍女打來清水冷敷,又柔聲問道:“聽說你這兩日脾氣不太好,是出了什麼事嗎?”蘭棠憋悶道:“沒什麼,就是這地方又小又偏僻,比起格魯皇宮差得多了……母後,我們何時回去?”

西烈皇後笑了笑,道:“期限未滿,我是不會回去的。”頓了下,又問道:“怎麼,過不慣,想回去了?”蘭棠歎道:“倒是過得慣,但孩兒想念父皇了……”

西烈皇後淡淡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再住一陣。”

蘭棠急道:“孩兒是奉父皇之命在此陪伴母後,怎能放心把母後一人留下?這山野地方又冷清又簡陋,還不安全,母後都不知道,前幾天還來了盜賊……”

“盜賊?”西烈皇後聲音一顫,打斷他,“什麼盜賊?”蘭棠隻當她害怕,安慰道:“母後莫擔心,就是一般宵小,深夜翻牆進來也沒偷到什麼,被嚇跑了。”

西烈皇後默然不語,半晌才道:“想必是附近山民黑燈瞎火摸錯了地方,既沒什麼損失,也就息事寧人,不必追究了。”蘭棠連連稱是,話題又轉了開去。

秦驚羽聽得暗暗心驚。這西烈皇後真是頗有城府,這樣都沒把他二人闖進之事說出來,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待聽得人聲漸去,她轉頭對銀翼道:“這裏不必再待了,等天黑去找點吃的用的,我們連夜就走。”

銀翼傷勢已愈,早想走了,便問:“回大夏嗎?”“暫時不回。”秦驚羽沉吟。她既來了西烈,不把事情了結是不會離開的,天京那邊隻能先找人報平安了。

抬起頭,她望向窗外晚霞,眸光閃動,“我們去格魯。”去格魯,沿途打聽失蹤弟兄的消息,然後直入皇城,找到那位被囚的先帝皇後,繼續追查銀翼身世。

等到夜幕降臨,兩人照舊去廚房拿了些幹糧,又摸到一間寢室翻出些碎銀,便跳出院牆,朝東方而行。此去一路上,但見焦土殘垣,野墳累累,盡是燒殺劫掠過的痕跡,兩人看得心驚肉跳,找人一問才知幾個月前有暴民占山為王,被西烈朝廷派軍剿滅,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被就地正法,前後處死數千人。

兩人唏噓一陣,又繼續前行。到了格魯,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秦驚羽拉著銀翼進了間客店,商議混進皇宮的事情。

當晚兩人在客店歇下,等到夜深人靜,由銀翼在城中尋了幾家大戶盜了些金銀,次日上街買了各種各樣的西烈衣冠飾物,沐浴後往身上一換,立時改頭換麵,光鮮了許多。秦驚羽仍做主子打扮,銀翼則扮作隨侍。

格魯是西烈都城,城中王公眾多,秦驚羽怕銀翼那雙碧眸惹來禍事,特意把他的額發剪短打碎,留出幾綹垂下,並讓他時時保持低眉順目,才勉強擋住。

下樓時,正好遇到幾名大夏商旅退房回返,秦驚羽心頭一動,上前攀談,沒一會兒就與對方稱兄道弟,打得火熱。臨別時,她拔下頭上那枚發釵,懇請對方帶話給雷牧歌,隻說自己人在格魯,一切安好。

找到人送信,沒了後顧之憂,秦驚羽心情大好,與銀翼在格魯城的大街小巷悠閑逛著,慢慢摸清地形,有目的地向皇城方位靠攏。眼見宮外守衛嚴密,二人打定主意,晚上夜探,等先找到那先帝的皇後所居位置,再做打算。

兩人走在回客店的路上,忽聽路旁一家酒館人聲鼎沸,有人高聲道:“我西烈本國內務,那南越國憑什麼插手?你們說說,暴亂結束還賴著不走,這是何道理?”那人想來是站在高台上振臂而呼,聲音傳出老遠,底下之人不時附和。

“是啊,擺明了是欺負我們!”

“不就是些流寇土匪嗎?難道我們西烈的軍隊鎮壓不了,非要他南越出兵?”

“依我看,那蕭皇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聽得“蕭皇子”三個字,秦驚羽心頭一驚:蕭冥人在格魯?她趕緊拉拉外圈一人,討好地笑問:“這位大哥,我們是路過的,請問他們在講什麼?”

那人瞟她兩眼,哼道:“還能有什麼,當然是年前南越出兵協助剿匪一事。”

秦驚羽故作不解道:“幫我們打土匪很好啊,你們在生什麼氣?”

那人上下打量她,冷笑道:“你是真傻還是怎的?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剿匪老早就結束了,新皇登基也好些日子了,那南越軍隊就賴著不走,整日吃喝拉撒不說,還不時擾民生亂,當我們西烈是什麼了?”

秦驚羽心頭一沉。當日她借口巡邊犒賞,實際目的卻是就近打探西烈局勢,隨時調整策略,沒想到因為自己的意外失蹤,大夏無暇插手,其他幾國又按兵不動,反而被南越分得一杯羹,也不知那蕭冥與蘭薩達成了何種協議,竟能允許南越軍隊深入內地都城。而且,要是蕭冥人在皇宮,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了。

她正想著,忽聽馬蹄聲聲,有西烈官兵洶湧而至,一下將酒館包圍起來。

銀翼見狀,趕緊拉她轉到牆角。沒過一會兒,就見一名中年人被綁著押出來,邊走邊高喊道:“你們憑什麼抓人?”衛士中有人冷笑道:“憑什麼?憑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妖言惑眾,禍亂社稷!”說罷推搡一把,將那人押著隨車馬走遠。

等官兵散去,酒館前的眾人搖頭歎息,也自行散了。

秦驚羽和銀翼沉默半晌,又繼續往回走。前方街角處琴聲嫋嫋,一名頭纏白巾的瞎眼老人拉著胡琴,沙啞地唱著小曲。秦驚羽見他衣衫破爛,從腰間掏出個小銀元寶,塞進那雙枯瘦大手中。“謝謝好人!謝謝!”老人摸索著將錢收好,琴杆拉動幾下,悠悠又唱,西烈口音甚重,不知是哪出曲目。

兩人回到客店,休息了下,待得初更時分,即換上夜行衣裝,順著白天認下的路來到宮牆外,見宮門外有衛士鎮守,便悄步繞到一株大樹後。

待衛士不注意,銀翼帶秦驚羽輕輕躍入宮牆。眼見殿閣處處,道路迂回,卻不知蘭薩居於何處,至於那位先帝皇後,更是渺無蹤跡,二人一時躊躇,隻得靠著高牆陰暗處慢慢走著,心想隻有抓到一名衛士或是太監來逼問。

兩人放輕腳步,走了小半個時辰,不見絲毫端倪。秦驚羽按下心中急躁,尋思這西烈皇宮占地寬廣,皇帝寢宮好找,那囚人之所卻不好尋,今晚不成,明晚再來,縱然須花十天半月甚至更長時日,也是沒有辦法。這麼一想,她腳步更加謹慎,繞過一條回廊,忽見花叢中燈光閃動。兩人對望一眼,忙縮身在假山後,過不多時,隻見一名太監提了宮燈,引著一人過來,後麵還跟著數名黑衣侍衛。

“好了,送到此處即可,餘下的路我記得,爾等回去複命吧。”那人走上一座石橋,站定開口,因為背對著他們,一時也看不清麵容,隻是單聽聲音便覺溫潤清朗,那相貌估計也差不到哪裏去。

“是,小人告退。”那太監恭敬行了禮,原路退下。

黑衣人見狀上前,低聲道:“殿下,夜深露重,你的腿……”

“沒事,我站會兒就回房去。”那人擺擺手,姿勢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此時月色溶溶,涼風習習,那人站在橋上,衣衫被吹得鼓蕩,隱隱有蕭寒之意。夜風中,隻見他對月仰望,悠悠歎息,“我等了這樣久,為何你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