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小試鋒芒(2 / 3)

雷牧歌不再說什麼,掉轉馬頭,朝前方隊伍追去,唇邊隱現一絲笑意。

李一舟策馬跟上,心裏暗罵一句“假惺惺”——明明盼著人家來,見了麵卻反而若無其事。轉念一想,他又啞然失笑,自己不也如此?

軍隊過了芷水,進入河西郡內。此時日頭西斜,已行了大半天,按照計劃,要月上中天才能停駐歇息。雷牧歌看了看後方隊伍中的馬車一角,臨時改了行程,在河西驛舍停留。這驛舍不過巴掌大一塊地方,實在堆不下這麼多人,雷牧歌便與李一舟商量,僅留五十名軍士司護衛之職,其餘人等拉到十裏外的丹霞山下駐紮,待次日天亮再會合。秦驚羽先前不知,稀裏糊塗被拉到驛舍才明白,自然不答應,“為何要對我區別對待?你們這樣做,我今後如何在軍隊裏立足?”

雷牧歌瞅著她坐車坐得發白的小臉,“出了河西再往前走,就是風餐露宿,走到哪裏歇到哪裏,趁現在還能睡上軟榻、吃上熱飯,你也別逞能,服從安排吧。”

“可是……”秦驚羽咬牙。難以否認的是,幸好有前一陣的習武受訓,要不然照她以往的底子,鐵定被這車馬勞頓顛得七葷八素,苦不堪言。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我是主帥,一切都聽我的。”雷牧歌不由分說地推她進屋,房門一關,擋住外人視線,直接抱她上榻,“先歇著,等下把飯菜端進屋來吃,今晚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還要趕路,聽到了沒?”

看著她漸漸恢複紅潤的麵頰,他心神一蕩,不由自主想要吻下去。

秦驚羽側頭,躲過他湊來的嘴唇,退到床榻裏側,“我是監軍,就算你是主帥,也不能對我無禮……”雷牧歌笑著又湊過去,“我不管,我本來都帶兵走了,是你自己追著要送上門來勾引我,怪得了誰?”秦驚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這家夥,倒是鮮有不講理的時候,“你說清楚,我坐在馬車裏,怎麼勾引你了?”

“你表麵沒動靜,心裏卻一直喚我的名字,弄得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聽他越講越離譜,秦驚羽翻了個白眼。怎麼人前人後兩個樣,純粹就是個無賴自戀狂啊,“好了,你關門進屋都這麼久了,再不出去,別人不定會怎麼想。”

“管他怎麼想,他們又不知你身份。”“李一舟知道啊。”“他?氣死活該。”

“你!”秦驚羽朝他扔去一個竹枕,卻被他輕易抄在手中,放回原位。

那啥,現在活脫脫就是瑞安客棧天字一號房事件的翻版。

雷牧歌笑嗬嗬地望著她,手指一點自己的嘴唇,“不逗你了,來親我一下,親一下我就出去。”“你做夢!”她自然不是那嬌羞的東陽公主,對著他的胸口一腳踹去。雷牧歌及時握住她的腳踝,笑著讚道:“這一腳力道不錯,有進步。”

秦驚羽敵不過他的力氣,隻得眼睜睜看著那張笑容燦爛的俊臉寸寸逼近,正當此時,卻聽得外間響起砰砰叩門聲。

“雷,快出來,丹霞山那邊有急事呈報。”李一舟的聲音略顯急促。

“來了。”雷牧歌低咒一聲,鬆開對秦驚羽的束縛,大步開門出去。

秦驚羽籲了口氣,躺回床上,聽他在門外問:“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李一舟道:“不清楚,聽說是有人惡意衝撞隊伍,人馬被迫在半路停下。”

“我這就去看看。”雷牧歌聲音頓了下,又道:“一舟你留下來,保護殿下。”

“是,你自己小心。”語畢,就聽得一聲哨音,蹄聲嘚嘚,複又遠去。

李一舟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賊賊一笑,忽見汝兒端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過來,雙手立時伸出,“給我吧,我給殿下送進去。”

秦驚羽已從床上起身,走到桌前,看著他將飯菜湯羹一樣樣取出擺放,似乎心情甚好,不由調侃道:“不是在生我的氣嗎,怎麼如此殷勤?”

李一舟動作不停,悶聲道:“跟你生氣,倒黴的是我自己,不如不生。”這些天來,終日看著雷牧歌的笑臉在麵前晃,偶爾恍惚望向皇宮方位,眼裏滿蘊柔情,看得他那叫一個眼紅心亂——跟她生氣冷戰,隻會便宜奸詐狡猾的某人。

“這就對了嘛,乖,來陪小爺吃飯。”秦驚羽盛了飯遞給他,邊吃邊道:“對了,我聽見你們說軍隊在丹霞山那邊行進受阻,嚴重嗎?”

“嚴重。”李一舟埋首吃飯。“哦?”秦驚羽挑眉望他,半信半疑。

不習慣被她近距離盯著看,李一舟唇角扯動了一下,道:“一群鵝在路上經過,正好遇見我們的軍隊。鵝被馬兒嚇得四處亂竄,是以延誤行軍。”

“這就是所謂的惡意衝撞?”秦驚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李一舟也是暗自偷笑——這一招順利支走情敵,還換來一頓心上人作陪的飯食,嚼在嘴裏那叫一個香,就算等下被斥,也是一等一的劃算。

吃過飯,桌上碗碟還沒撤去,就聽院外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李一舟——”

“怎麼回來得這樣快?”李一舟哀號一聲,抱頭鼠竄,跳窗而去。

時間在怒罵嬉笑中過去,一夜好眠。早上還沒睜眼,秦驚羽就聽外間一陣喧嚷,好像是雷、李二人在與人爭執,還夾雜著一道熟悉的嗓音……不會吧,他怎麼來了?她匆匆穿衣起身,推門一看,果然是那紈絝子,此時他正被雷牧歌往外趕,情急之下抱著根柱子不鬆手,脫口大叫:“我是來投奔的,你們不能趕我走!”

秦驚羽大是愕然,“周卓然,你怎麼來這裏了?”

一聽她的聲音,周卓然大喜過望,掙脫雷牧歌就跑,兩三步躥到她麵前,歡快叫道:“終於追上殿下了,哈哈,我就知道有這個運氣!我把我的侍衛都帶來了,以後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出門在外,總需要幾個小弟,殿下你說是不是?”

秦驚羽隻覺太陽穴上突突直跳,揮手道:“我這是跟雷將軍去巡邊犒賞將士,可不是去遊山玩水,你趕緊給我回去!”

“可我是奉我父親之命出來的,我父親說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遊手好閑,他讓我在外遊曆,多學點東西才能回去。”周卓然說得振振有詞。

他父親禦史大夫周石曆來愛子如命,在天京城是出了名的,這回能放開手腳由他出門遠行,顯是被這扶不上牆的不肖子傷透了心。

雷牧歌橫他一眼,“你怎麼知道行軍路線?”周卓然連夜趕路,強打起精神笑答:“我有朋友是城門守衛,說看見馬車裏的人像殿下,我就趕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秦驚羽恍然想起,昨日氣候悶熱,自己在出城門時曾掀開過車簾透氣,不想竟被人看了個分明。想著這小子的魯莽行事,又看到他風塵仆仆的可憐模樣,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問道:“你一宿沒睡?”

周卓然眨巴著眼點頭,“不敢睡,生怕跟丟了殿下。還有,我一路連飯都顧不上吃,已經餓了兩頓了。”“誰叫你不問青紅皂白地跑來?真是活該。”

話是如此,秦驚羽還是喚人帶他找地方吃飯歇息。周卓然走出兩步,忽又轉頭,“殿下可要講義氣,不能撇下我溜掉哦。”秦驚羽哭笑不得,“誰說我要走?”

“我就知道,殿下跟我的交情,那是沒得說!”周卓然滿意而去。

等他一走,雷牧歌與李一舟同時上前,異口同聲反對道:“不能讓他跟著!”

秦驚羽苦笑道:“我也這樣想。但就算我們今日甩掉他,以他那性子,你以為他會乖乖回天京去?”恐怕隻會背地裏遠遠跟蹤,更是麻煩。且不論以往交情,單說他的身份,這周卓然再是不濟,其父周石卻是朝堂三公之一,身居要職,他又是家中獨子,當真不理他,他在途中出了事,還真不好跟他老爹交代。

李一舟一向對這些富家少爺沒有好感,哼道:“這紈絝子弟,就算讓他跟著軍隊走,誰能擔保他不出事?”

“我自然考慮過這個問題。”秦驚羽轉向雷牧歌,歎道:“牧歌,你找幾個身強力壯的士兵來,等周卓然他們吃飽了飯,全部給我綁起來,押回天京去!”

這個行軍途中的小插曲一晃而過。當日出了河西郡,隊伍繼續西行,在經過了幾個縣郡後,果如雷牧歌所說,越走越貧瘠荒蕪,風沙漸大起來,土地逐步沙化,樹木草地愈見稀少,有的地方甚至寸草不生。

進入秋季,氣溫驟降,條件越來越艱苦。雷牧歌和李一舟身為正副將帥,漸漸顧不上秦驚羽,幸好有楊崢和汝兒照料。特別是楊崢,心很細,總能想出辦法讓她吃好喝好,衣食住行全無後顧之憂。秦驚羽每回問他,他隻說是以前見得多了,還被別人囑咐傳授過,再問多些,他便是眼神黯下,閉口不答,不用說,定是想起山莊裏逝去的弟兄了。秦驚羽暗自唏噓,也就不再追問。

白天忙著行軍趕路,晚飯之後則練習劍術,等到月掛樹梢又是挑燈夜讀,生活安排得無比充實,秦驚羽不僅逐步掌握了劍術要領,還看完了所攜的兵法書籍,並將軍中眾將情況了解得大致清楚。如此過得大半月,隊伍終於臨近邊境,翻過一座石山就是大夏守軍的軍營。一到此處,雷牧歌與李一舟便是渾身繃緊,再不肯前行半步,下令全軍原地駐紮,非要等到次日天光才可繼續行軍。

秦驚羽聽說此事,瞧著天色還早,再看那山也不見多高,若是鼓足幹勁,天不黑就能翻過去,便去找雷、李二人商量。誰知兩人怎麼也不肯答應。秦驚羽問了半晌,雷牧歌終於道出實情:“這是個不祥之地,須得陽氣濃重才能保得周全,你是女子,氣息陰柔,我們不得不小心行事,絕不能發生萬一。”

秦驚羽點點頭,能體諒他們的心意,對這些古人的鬼魂忌諱卻是一笑了之。

是夜,她依舊在帳篷裏看書,楊崢在旁邊單手磨墨,又將她麵前的油燈的芯挑得亮些,“主子,今晚看書已經看了許久,汝兒都來瞧過好幾次了。”

“嗯,我再看看就好。”秦驚羽抬頭對他一笑,忽而豎起耳朵,凝神傾聽,“今夜守衛的人手多了不止一倍。”

“雷將軍說要提高警戒,給殿下加派了不少護衛。”楊崢隨口應道。“小題大做。”秦驚羽笑了,正待低頭看書,忽覺頸後一涼,心頭一顫,喝道:“誰?”

楊崢一驚,條件反射地擋在她身前。秦驚羽直覺伸手,去摸書案下方的木匣——自從聽了雷牧歌的警示,原本藏在馬車底部暗格之中的琅琊神劍,如今已是隨身攜帶。隨著她的喝聲,帳簾被風吹開,案幾上的油燈火光詭異地猛跳幾下,瞬間熄滅。帳內頓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楊崢急得放聲大叫:“來人!”

秦驚羽五感超常,隱約見得一團灰蒙蒙的影子在周圍遊走,無聲無息,逐漸圍攏,忽然一躍而起,罩麵撲來——錚!劍身顫動,琅琊出鞘,劍芒如巨龍升空、水銀瀉地,劍尖直刺灰影中央。而那物似有靈性,扭身就走。

秦驚羽一把推開楊崢,追了上去,對準那物舉劍就刺,隻聽得嘰的一聲叫,帳簾掀得老高,那物閃電般溜走,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站住——”秦驚羽追出帳篷,眼前黑影一閃,接著便是鼻尖一痛,卻是跟迎麵奔來的雷牧歌狠狠撞在一起。“殿下,你沒事吧?” 雷牧歌身後是打著赤腳的李一舟,滿麵慌亂,看樣子正在洗漱,連鞋襪都沒來得及穿上就跑來了。

“我沒事。”秦驚羽回頭見楊崢也跟著跑了出來,再環顧四周,除了潮水般湧來的持戟士兵,已看不到那團詭異灰影。“是不是有刺客?”雷牧歌急問。

秦驚羽搖頭,“還不能確定,你過來時,看到什麼人沒有?”

“沒有,我聽到你的叫聲就衝過來,隻看到你奔出帳篷。”雷牧歌說完,轉過目光,他身後的士兵中站出一人,抱拳稟道:“巡邏士兵未發現任何異常。”

秦驚羽深信自己的眼力聽覺,先前的灰影與嘶叫絕不是幻覺,便揮手道:“走吧,你們跟我去看看。”一行人隨她回到帳中,油燈重被點燃,秦驚羽指著堆放書箱之處,“那東西就是從這裏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