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從來沒有感覺如此接近夢中的童話世界所以有些陶醉了,自個兒在偌大的地方到處跑開。當她跑累了的時候,才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晴風心下一驚,小心翼翼地從“冰屋”裏鑽出來,站在冰屋出口等爸爸媽媽,可是到了最後她發現自己必須承認他們走散了。晴風意識到這一點,隻好乖乖地在冰雕園的出口等待,心裏其實很慌;當然,這種等人的方法也是非常正確的,可惜冰雕園的出口足有3個之多。
晴風等了好久,最後隻感覺頭皮發麻,開始立刻聯想起那些警匪電影、教育片以及小說裏麵孩子被拐掉的故事。天越來越黑了,小女孩感覺又冷又困,於是特別渴望能遇到一個好心人幫助她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即使爸媽曾經告誡過她不能相信陌生人。小女孩看了看手表——沒想到已經是晚上9:00了;他們的旅行車將會在9:20送回團員。
“小妹妹,你還好嗎?怎麼自己一個人?”
心不在焉的小晴風突然聽見有人這麼問自己。她先是被嚇了一跳,但抬頭看到那抹溫暖的目光以後,小晴風立即感覺找到了依靠。
因為,她真的害怕了。
她含著眼淚,在寒風中顫抖著點點頭。
那位年輕的男人繼續笑道:“我帶你去找找吧,好嗎?不要擔心,一定會找到的……”
說著,那男人對晴風伸出了手。在那一刻,晴風突然害怕起來,迅速把手縮回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不用怕,小姑娘,我不是壞人。你看,我是旁邊那個學校的老師,我願意幫助你的。”男人也不心急,還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了一個類似於證書的東西。
晴風已經認得很多字,所以,當她看到拿出的教師證時,她的恐懼感一下子消失了。
女孩再次把手伸了出來,跟著那個男人往景點的出口處走去。隻是這剛一出門,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停在了麵前;還沒來得及多想,麵包車的門就開了,上麵的兩個年輕小夥子毫不費力就把晴風拉上了麵包車。晴風見狀大喊救命,可車子開得飛快,沒有人能聽到女孩的喊叫聲。
一路上晴風害怕極了,她的神色十分的緊張,想說什麼卻被幾位年輕人凶狠的目光嚇住了。
又過了一陣,晴風忽然發現路開始變得難走。她越漸心慌起來,卻又毫無辦法。這種無助的感覺從此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麵包車終於停了下來。
一個麵目憔悴的年輕人把晴風抱下了麵包車,而那在車上被捏痛的胳膊清楚地告訴了晴風:夢境要結束了。現在,她要迎來的,或許是紀錄片所記述的黑暗待遇;她無由的感覺到一陣畏懼,冷風在此刻刺痛了女孩的心房。
此時,另外一個青年手腳麻利地打開了眼前那間小倉庫的房門,然後把晴風用力地往裏麵推了進去。
他們再也不看這個倉庫一眼。
“砰”的一聲,門鎖上了。
倉庫。
1個小時以後,兩個同病相憐的孩子算是真正相識了。就在此時,晴風說出了自己狡猾的想法……
“嗯,趙希,我一個人在這裏真的很害怕啊……要不,就當我哥哥好嗎?”單純的她,不過是想找一個依靠。
男孩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的話。他沉默了。然後,小男孩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去,再用雙手捂住眼睛歎了一口氣:“……妹妹?”
晴風奇怪地“嗯”了一聲。
趙希放下了手,露出一種很溫暖的笑容:“好,妹妹,乖妹妹。”趙希用眼神叫晴風坐到他的身邊,她於是乖巧地坐下了。
晴風感覺這個哥哥似乎在掙紮什麼——她從來沒有見過趙希這樣的表情,因為這樣的表情似乎並不常出現在孩子的臉上,給人一種很猶豫和失落的感覺。直到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妹妹,答應哥哥,你一定會逃出這個樹林的,然後你要走出這片山丘,到了市區裏去找警察叔叔,然後把他們帶到這兒來……”
晴風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理解趙希下定的決心;是的,他決定讓妹妹先離開,就像上次他讓趙希離開一樣!然而,當趙希把找著了秘密通道的事情告訴晴風後,晴風竟顯得越發擔憂起來——特別是在她聽到有另外一個孩子——王音鑒——已經走進樹林以後。
看著趙希似乎還打算“苦口婆心”地囉嗦一翻,女孩非常生氣地喊道:“停!”
“什麼?”
趙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雖已閉上了嘴巴,卻一臉迷惘。
女孩看著更加生氣了:“你還沒有想出來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表弟不大可能走出這個樹林?”
也許是旁觀者清吧!晴風清楚地知道,對於一個像王音鑒那樣的五六歲小朋友來說,那些淋城的大雪還有黑暗的樹林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也許是因為晴風一直生活在溫暖的大都市吧,她甚至比趙希要清楚這些看似沒多大的雪,是多麼有威懾力……總而言之,王音鑒沒可能走出那片森林。
趙希一聽,就想起了當初看著表弟走向樹林時那陣不安的感覺。也許潛意識裏他已經想到了一點,當時卻沒有理清頭緒。趙希此時立即就慌了:“你別亂說,小音是不會有事的!他……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其實隻要仔細想想,他完全可以發現當初自己的計劃是多麼的不妥。可趙希實在是太過心急——或者說,有太多屬於孩子的童真幻想。而在那個時候,如此信任他的王音鑒自然也不會多想;也許,當王音鑒終於切身體會到事情不妥的時候,他已經找不著回來的路了。
或許他已經遇到了危險……
晴風難過地看著把腦袋埋在兩隻手臂之間的趙希,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至趙希突然猛地站起身子,向倉庫後方一個陰暗的角落走去。
晴風慌忙地跟著趙希走去:“哥哥,你這是去哪?”她很焦急,卻不知怎麼辦。
但她……真的會讓趙希就這麼走嗎?王音鑒走不出樹林,他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是同樣走不出去的。晴風潛意識裏知道這一點。她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希沒有看晴風,隻是冷冷地答道:“去找音鑒。”
女孩已經看不過去了。她跑到趙希跟前,同樣嚴肅地伸開了雙手,擋住了男孩的路。
“沒想到我哥哥那麼笨。你覺得既然你的表弟走不出去,你就能走出去嗎?還說什麼找人!”
趙希不去看晴風的眼睛。
“若是走,必定要有兩個人以上。你明白嗎?如今危險的不是這個小倉庫了,因為你已經找到了逃走的方法——現在最危險的,是那片小樹林!”
晴風走向了男孩。她溫和地牽起了趙希的手:“趙希,我是你的妹妹,別忘了啊。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音鑒的!”
男孩有些愣住了。
好多年以後,他才發現,原來世界上有一些人——是真的可以給別人帶來希望。
夜半時分,幾個看守根本沒有想到關在倉庫裏的孩子會逃跑,已經倒頭在另一個房間睡了。趙希和晴風趁著微弱的月光和白雪發出的亮光辨別出了南北,牽著手一直向北奔跑。
趙希的家在淋城市內,而晴風的爸爸媽媽還住在原來的半山迎賓館,兩家人發現孩子走丟以後,立即就報了警。
到第二天早上6:00多的時候,兩名孩子終於咬著牙走出了小森林,並見到了在山腰搜索的警察。他們已經冷得不成樣子,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們眼睛裏是寬慰的笑意——也許,趙希的眼裏還多了一抹深切的擔憂吧。
——他們沒有找到音鑒。
這……太不尋常了。怎麼可能?
看著在熟悉的小山坡旁認真調查的警官們——趙希始終想不明白,怎麼可能找不到音鑒呢?
事後第四天,晴風一家要回漓城了。他們多留了好幾天,卻依舊沒有找到王音鑒,隻是在那山上發現了他們曾經呆過的……空無一人的倉庫。警方懷疑當地多起綁架勒索案就是在這個地方發生的,但這些都與晴風和趙希無關了。
這天一早,趙希一家到半山迎賓館為晴風他們送行。
“哥哥,你一定要寫信給我啊。”晴風拉住趙希的手不放。但她真的要回去了,她的家,她喜歡的幹妹妹——夢夢,還有很多很多珍愛的人和東西都在漓城。所以她要回去了,與爸媽一起。
其實她多麼舍不得趙希,也多想見見那位素未謀麵的王音鑒。
“哥哥,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漓城啊!”想了一陣,晴風突然抬頭問道,兩眼發亮;趙希自然滿腹憂愁地搖了搖頭。他還在擔心失蹤的表弟。
“晴風啊,哥哥的家在這裏,就像晴風的家在漓城,我們都不能放開這些……不過我一定會給你寫信的,寫信是我的強項,因為我的理想就是成為作家。”
晴風悄然抬起剛剛垂下的腦袋,疑惑地望著趙希:“作家?”
趙希露出微笑:“是啊,我要成為作家。我要把我們的故事寫進書裏,還有弟弟王音鑒……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我一定要——讓音鑒看到我的書,然後,把他找回來。一定!”
晴風沒有說話。她看著趙希,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