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大約是清晨六點鍾左右,依舊是很早的。陽光隱約從雲層裏露出了臉,微涼的風擦過指尖。一路上就這麼安靜地走著,倒是能夠看出男生很在意簽的含義。
他沉吟了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下個星期三……是他們的婚禮吧。”
“……所以呢?”她側臉看著他被晨霧暈染得清晰的肩線,以及他脖頸上淡淡的青色的脈絡。
“因為求的簽……似乎很不吉利。”
易柏瞳輕輕勾動了一下嘴角,“沒想到,你還挺迷信的啊。”
“別說得那麼無所謂。”男生接著說,“……我也隻是覺得它像個預兆而已。”
女生看著男生的臉上有清風揚起,以及好看的霧氣將他的顴骨描繪出了河流一般的丘陵,仿佛是連綿流淌的悲傷,不停地流淌,不絕地流淌。她也跟著有些悲傷地笑了笑,長吐出一口氣對男生說:“不要想太多了。隻不過是普通的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被迷信的東西迷惑了。
話雖這麼說,但是,她為什麼也漸漸地開始在意起了簽的內容了呢。
第七號和第十三號的簽,並說成“大凶”且合並在一起解釋出來的簽意:
“水淺孤舟涸,
風寒馬不前。
故人相別去,
唱支鷓鴣天。”
05
距離兩個家長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易柏瞳卻總是感到莫名的不安。也許是太過在意那支簽的內容,或者又是預感到了什麼其他的即將要發生的不好的事情,不過倒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她隻是感覺,路已經越走越遠,並且根本沒有辦法再找到返回起點的路徑了。
心裏空空的,並且毫無理由的恐慌著。
她不是茜茜公主,所以無法成為年輕的皇後。她也知道自己沒有乘上泰坦尼克號,所以在現實中遇到的傑克也不會因突如其來的冰山而為她捐生。
可是,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些,卻還是有一種言語不出的悲傷呢。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要離去,然後再也無法相遇。每當腦海裏麵浮現出這個念頭,易柏瞳便會握緊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
胸腔裏,會不會一直在滲血呢,隻是沒辦法看到而已。
即便她的右眼始終沉睡在黑暗之中,但她卻沒有再將戴莫離視成是與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羅密歐。
那麼,她也不會成為什麼朱麗葉。
她隻管一直在心中默念著同一個願望,不停地念著,咬緊牙齒地念下去隻希望願望能夠實現。
一直在默念著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請不要離開。
06
易柏瞳會再次見到伊朵朵,是在父親和戴蘇妍婚宴的前一天清晨。
準確地說,是易柏瞳離開家裏剛剛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便撞到了朝她迎麵走來的伊朵朵。她沒有穿女高的製服,而是披了一件黑色風衣,下麵搭配著淺色的牛仔褲,臉色看起來比上一次要憔悴得多,卻同樣也是美麗的。
她似乎一直等在學校的門口,易柏瞳認出了她,也察覺到了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說:我在等你,一直在這裏等你。
夏末的道路白得在清晨的光暈裏一閃一閃,好像是蠶吐出來的細軟絲線。
樹葉褪去了新綠的色彩,換上的是一層厚重的綠的濃鬱。光斑透過樹枝間灑照下來,仿佛在肌膚上形成了一種來回移動著的淡綠色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