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晝,一夜(3 / 3)

然而一眼望去,還是覺得心驚,他下意識地撥過長發掩起了那張詭異的嬰兒臉,眼神沉重:“你先把身體養好,我和曉玲一起想辦法,把你身上的這個東西祛除,嗯?”

輕月抱膝坐在牆角裏,卻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

“怎麼了?”王龍詫異,一邊幫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沒什麼……”輕月低了頭,將臉貼在膝蓋上,眼神卻有點閃爍,“龍哥哥,你、你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麼?”

“嗯。”生怕再度刺激輕月的記憶,他不想多提過去,隻是含糊點頭。

“曉玲是和你一起來這裏的麼?”她又問。

“時間太久,我也記不清了”王龍含糊的回答,“應該四五年了。”

“然後一直都住在這裏?”她低著頭,悶悶地問。

“嗯。住得近,我們經常一起練劍。”王龍拍拍輕月的頭,站起身來,“好啦,我得去灶下看看,她一定還是笨手笨腳連火都生不好。你餓了吧。”

然而,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句細細的問話:“那麼,龍哥哥,你……喜歡曉玲麼?”

他愕然回首,看見了輕月抬起的眼睛,不由笑了:“小孩子家,問這個幹嗎?餓了吧?我替你去拿吃的。”

然後,便走了開去。

卻沒看到,背後那雙澄澈的眼睛裏瞬間就發生了變幻,有陰暗慢慢蔓延。

而披散的長發覆蓋下,那個白晝裏一直昏睡的嬰兒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獨眼睜開了一線,碧光瑩瑩。

王龍進到後頭廚房裏時,水雖然是倒入鍋裏的,米卻還下鍋的。

曉玲怔怔的坐在灶前,看著塘裏跳動的火苗,手裏的竹枝頓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慢慢的,竟連水燒幹了都沒有續上。

王龍看得奇怪,輕輕問了一聲,“怎麼了?”

“我在想,那個嬰兒如今隻怕是成了豔魔的化身了……”許久許久,曉玲方才回過神,喃喃,“那可怎麼辦……隻怕李素師傅回來都未必對付得了啊!”

“李素師傅已經死了。”扶南沒有將這個無望的話題接下去,隻是搖了搖頭,拍拍她的肩膀:“慢慢來吧,先別想那麼多——來,我們趕快做飯,輕月定然餓壞了。”

曉玲聽話地坐回到了火塘前,熟練的撥弄著柴禾生火。王龍挽起袖子在灶前忙碌,將白米和水放到鍋裏,然後又從園子裏拔回了一把碧綠的菜。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忙碌著,配合默契。在這荒蕪的墳地裏相處了五年,雖然彼此之間不是戀人般的親密,但也已然培養起了知交之間的心照不宣。

“王龍。”生著火,曉玲仿佛想起什麼,忽然間問,“你發現了麼?輕月手掌上那個印記,其實是一個極厲害的符咒!——那是萬噬術。”

扶南半晌才會意過來,訥訥:“你的意思是說……輕月汲取了劉賦日的修為,所以豔魔才趁機附到了她身上?”

“劉賦日……”曉玲喃喃,半響才回過神

“沒有別的解釋。”曉玲歎了口氣,“不然百年後,劉賦日好端端的為何忽然失控出關?”

王龍想了想,卻隻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輕月心地純良,從不害人,怎會無端端的使出這等惡毒手法來汲取劉賦日修為?”

眉梢一挑,曉玲淡淡說道:“或許,隻為了逃出水牢來?”

“胡說。”王龍忽地怒了,將鏟子扔到灶上,低喝,“月兒的心性我知道,她決不會為了自己逃生去害人!”

“誰知道呢?”曉玲雲淡風清地分析著,冷冷道,“不過你也知道,豔魔是不會無緣無故附身於人的!隻要心裏邪念一動,豔魔就隨心而入,根植於此——如果輕月真的如一張白紙,心裏沒有仇恨沒有陰暗,我倒想知道:豔魔又如何寄生?”

“……”王龍被問住,定定望著曉玲,忽地冷笑,“曉玲,怎麼光顧著揣測她的過去如何如何,就不想想怎樣替她驅除邪魔?”

“我……”曉玲張了張口,想分辯。

要怎麼說呢?這並不是純粹猜疑,而是一種……完完全全的不祥預感和寒意!在第一眼看到那個畸形少女的刹那,她心裏就浮起了一片陰雲,仿佛從輕月背上那個扭曲的嬰兒臉上,看到了某種逼來的災難。

看來,她在鬼牙山下五年來刀耕火種、論劍品茶的平靜日子,就要完全、完全的碎裂了。

那個刹那,她想的隻是如何遠離這個禍患,而不是如何拯救。

“你的心裏才有很大的心魔!”王龍扔下了一句話,憤然轉身而出。

她怔怔地坐回了灶前,捧住了自己蒼白的臉,望著塘裏跳躍的火苗出神。

是否,她的心裏真有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