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飛蛾撲火(2 / 3)

白天上課,夜晚打電話聊天,不知不覺中,在南京的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上課倒不是很累,和朝煙聊天才是辛苦的事。為了排遣她的寂寞,我基本天天晚上和她聊天,但是我又必須小心翼翼,盡量不觸及感情方麵,更不觸及她的私生活方麵,不像以前,可以無話不談。她也注意到這一點,從不涉及我的私生活。情人淪為朋友是莫大的人間悲劇!我本來不願意這樣,想將關係降格為零,將過去冰凍起來,永遠塵封。誰知她又這樣孤獨呢?我總不能斤斤計較吧?何況她還是個孩子啊!

她很聰明,也偶爾暗示我她有了心儀的人,一個是大三的什麼部長,一個是科大的一個男生。她反複說,他們“很優秀”。

我隻是笑笑,說“是嗎”。我沒有心情去吃醋,也沒有這個資格。我隻希望這個暑假快點結束,她的同學快點回來,讓她不再孤寂。我其實是在受一種煎熬啊!每次談話之前,我都得想一想:今天聊什麼?我希望她可以多說一點,這樣我就可以輕鬆一些。

我想起還有個疑案沒有結,就是我去年為什麼會在六月雪前邂逅了她?根據她的經濟情況,她不會到那個地方去。

她聽了我的話,倒不好意思起來,笑了一下,才說出緣由。原來她自己那天也是去赴約的,那個曾經喂飯給她吃的學生會主席請她吃飯,還說就吃一次,把過去“了結”了。

“我也欠他的嘛!”她辯解道。

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現在,她已經不是我的了啊!

我笑了笑,竟然不覺得難過了。

她又說大學裏優秀的男孩很多,比她優秀的人很多。我總以為她是在說比我優秀的人很多。我也承認這一點,如果後來者不比前驅者優秀,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呢?但是,你也用不著老是強調這個啊!有幾次,我很想撂下電話不聊了,但想到偌大的寢室裏隻有她一個人,就忍住了,耐著性子聽她說下去。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她們可以早點開學,讓我從尷尬中解脫出來!

在為南京電信貢獻了近千元的話費後,我們一行登上了回家的長途臥鋪客車,在深夜離開下關車站,駛過南京長江大橋,駛向湖北。

剛下火車,就收到石榴青的短信:“回來了嗎?”

我忙回複:“回來了。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她幹脆撥通了我的電話:“你自己說的話都不記得了。上次你說你們今天回來嘛!”

“是這樣啊!”我恍然大悟。我真佩服她的記性,那是20多天前打的一次電話,我也就隨便說了一句話,她倒記得這麼牢。

“你請客啊,賺了那麼多錢。”她開玩笑地說。

“都是血汗錢哪!不過,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破費的。”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跟她講話比跟朝煙講話輕鬆多了。

“什麼破費呀?小氣鬼!”

“好吧,我請你。你說個地方。”

“我哪裏知道什麼地方?你說吧。”她把皮球踢了過來。

我知道,她大概是要和我告別了。唉,美麗的女孩一個個從我身邊走過,隻把倩影留在我無盡的回憶裏。我明白,這也許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於是悲壯地說:“明天去爬山,怎麼樣?”

“哪座山?”她似乎有一點興趣。

“紅石山,怎麼樣?”我試探著說。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早晨,我們約在街頭見麵。

嗬,兩個月沒有見,她的確胖了一點,不過卻更漂亮了:頭發剪短了,顯得更加精幹;眼睛更明亮了,因為她以前總戴著眼鏡,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她眼睛的含情度。

“你老是看著我的眼睛幹嗎?”她有些嗔怪地說。

“好像有些變化。”我不好意思地說。

“你還注意到了?我戴了隱形眼鏡。”她也不好意思地說。

“原來是這樣啊!效果蠻好的。”

“是嗎?”她也大方多了。

“我們先到超市去買點吃的,中午下不了山,就在山上吃吧!”我建議。

“好啊!”

我們一起走進了路邊的一家超市。

我推著購物車在前麵走,她跟在後麵,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隻有她發現了自己喜歡的零食,才會拿著跑過來,扔進購物車,然後又遠遠走在後麵。這讓我想起兩年前的朝煙,她那時是多麼大方熱情啊!

出了超市,我的背包已是鼓鼓囊囊的了。

“吃得了這麼多嗎?”她問。

“吃不了你就帶回去,好不好?”

“不好。”她抿著嘴巴笑。

抿嘴笑,是她標誌性的表情。我看得心裏直打顫,這樣的美麗也快要離我而去了,將會有很多陌生的幸運者看見它。

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向郊外的紅石山駛去。

“你們是學生吧?”司機邊開車邊說。

我還不好回答呢。一個是學生,一個是學生的死對頭,我總不能這樣說啊。

“是的。”石榴青還算靈活。不過她回答完畢,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占了便宜似的。

這一年來,我們雖然在一所學校裏,但實際上並沒有見過幾次麵,就更不用說交流了。我們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但又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不讓對方把自己看得太清楚。而且,我也曾多次看見她和一個高個子男生在一起,那男孩還算比較陽光。至於我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就不說了。但我又覺得自己欠了對方什麼,似乎有一個約定沒有履行,不知道她是否有這種別扭的感覺。

也許,今天是我們委婉地表示終結的時候吧。經過了朝煙之後,我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擊打能力。而且,我也不想把這次郊遊活動搞得太掃興。所以,我不再多想,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你以為人家也是近視目?”

“你又嘲笑我,說我是近視眼。”她很敏感。

“沒有這回事啊!快看,外麵的景色還真不錯。”我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馬上把臉貼在玻璃上看外麵的風景。其實,她才是最美麗的風景啊!

到了山下,她抬頭望了望紅石峰,說:“這麼高啊!”

“不高不高,才800米。隻有珠穆朗瑪峰的1/10.”我給她打氣。唉,讓她這樣的大小姐爬上這樣的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就上吧!”她似乎有了信心。

我們沿著簡易公路往上走。

路邊是一條潺潺的溪水,水中有許多潔白光滑的石頭。水在轉彎的地方,就形成一口潭,潭中水往下流的地方,必定有漩渦,而且有樹葉在漩渦上打轉,很好玩的。

有幾次,她忍不住說:“我要去洗洗手。”就跑了下去。

我知道,她是想和水親近一下,就站在路邊看她彎著腰玩水。她戴著紫色的棉布太陽帽,穿著白色的短T恤,粉紅色的休閑褲,與這山水相襯托,美得令人心痛。不過,我有時又想笑,因為她蹲下去的時候,總會露出一截白得耀眼的腰身來。

她從水邊跑上來的時候,問我:“你怎麼不下去玩哪?”

我笑著說:“上麵更好玩的,我要把力氣用在上麵。”

“好哇!你這麼自私!”她一本正經地說。

“嗬嗬,是嗎?那你就跟我走,走快點!”

“走那麼快有什麼意思?慢慢走,慢慢看,才有意思呀!”她說起來頭頭是道。

這時,有人騎著一輛摩托車從我們身邊駛過,揚起一陣塵土。

“還可以騎車爬山嗎?”她因惑地問。

“我想不是,前麵有一座林場,他可能是林場的職工。”

“住在這裏,該多好啊!”她豔羨地說。

我笑道:“你以前不是說過,將來要在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一幢房子,在裏麵看雲舒雲卷朝陰夕輝嗎?這個地方不錯啊!”

“嗯。”她若有所思地說。

我知道,這隻是她現在的夢而已,不出半年,她就會徹底忘記這個幼稚的夢想的。但此時此刻,我怎麼好意思掃她的興呢。

走了幾裏路,我們看見一座村落,其中有一幢較高的房子,上麵有個牌子――“紅石峰農場”。村落裏很寧靜,隻有幾條狗在樹蔭下,懶洋洋地看了我們幾眼,又閉眼睡了。還有幾隻雞,在院子裏蹲著。當然,也有老人,坐在門口剝豆子,沒有看我們,隻是做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們仿佛怕打破這裏的靜寂,躡手躡腳地穿過了村子,找到村後登山的小路。

以前農場可以伐木的時候,有一條大路到山上;現在封山育林,那條路就湮沒在荒草中了,隻有這條小道還有人走,多是守林人和城裏的登山愛好者。

我鄭重其事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們正式登山了。”

她睜大眼睛:“前麵不是登山嗎?”

“哈哈,那叫登山嗎?那麼平坦的路!”我笑著說。

“我的力氣已經用了一大半了。怎麼辦?”她著急地說。

“不要緊,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我安慰她,“而且,如果你實在爬不動,我還可以拉你一把嘛!”

“誰要你拉!”她不服氣地說。

我竊笑,勸將不如激將。

我們雄赳赳地出發了。為了表現自己的男士風度,我把兩隻包都背上了。

開始一段路還算不錯,都是石頭鋪的台階。但是因為行人稀少,不少台階上都長了苔蘚,比較滑,她一不小心,一個趔趄,差點往後仰下去。我嚇了一跳,人家可是重點大學的學生,如果摔成了腦震蕩,那可是我們國家的損失,而且她老爸也會和我拚命的。我必須對她的安全負責。

怎麼辦?我最好拉著她的手前進,但我知道,她不會答應的;再說,對我而言,這也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我可不是這樣的人!我朝周圍看了看,路邊竹林裏有一根別人扔下的竹竿,1米多長,我忙過去拾了起來,將它擦幹淨了,遞過去,說:“抓住它。”

她看了我一眼:“我才不呢!我又不是不會走路!”

“不是那個意思,”我隻好動用三寸不爛之舌,“是這樣的,這裏很滑,我們都容易摔倒。如果你抓住竹竿,我們摔倒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這不是誰幫誰的問題,而是互惠互利。打個比方,現在我們是一家股份公司,我們各占50%的股份,收益共享,風險共擔。明白了嗎?”

她笑了,說:“你總把小事說成了不起的大事。好啊,我就加入你的公司吧!”然後,仔細看了一下竹竿,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我說:“幹淨得很,不要那麼講究了。”

她竟然白了我一眼,“你話真多啊!”

我們同心協力往上爬。這段山路兩邊多是楓樹,楓樹的軀幹多是白色的,葉子呢,當然是綠色的了,不過也有少數已變成了黃色,所以,一裸樹差不多有3種顏色,很養眼。而且,還有不少樹葉飄零到地上,我撿起一片,對著陽光照了照,隻見它都變成了金色,那脈絡相當清晰,像生命的條條河流。一片樹葉就是一個生命,一個世界啊!我回頭看了看她,隻見她氣喘籲籲,滿臉通紅,胸脯一起一伏,甚至,我還瞥見了她淺淺的乳溝。不過我很快回過了頭,我知道,她永遠隻能是我精神上的伴侶。而且,我明白,兩個人一旦有了肉體上的關係,這關係就達到了巔峰,剩下的,就是下坡路了。我可不想讓我們到達巔峰,我要一輩子走在這爬山的路上。

“歇歇吧!”她說道。

我注意到,這些年來,她幾乎沒有叫過我老師,除非是公眾場合,別的什麼稱呼呢,也沒有叫過。不像朝煙,先叫老師,後叫元無雨,現在則不知道叫什麼了。

“好吧!”我說道。

我們在台階上坐了下來。不過,她坐在離我三級的地方,眼睛望著別處。

我感到好笑。

我覺得這樣坐著好尷尬,就說:“我痛野果給你吃吧!”然後,起身向樹林走去。

“你可不要走遠了。”她遞過竹竿,“拿著它。”

我笑著說:“用不著――我看見了一裸山楂樹,就在前麵。”

這時候山楂還是青的,沒有完全成熟。但我們爬山的機會也不多,所以我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摘了滿滿一口袋,高高興興地回來了。

我挑出幾顆大一點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她,說:“吃吧,味道不錯。”

她接了過去,將信將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心地放進嘴裏,誰知才嚼了幾下,她就張大了嘴巴,眉頭幾乎湊在了一起,臉也變了形。那樣子,比吃了砒霜還痛苦。

“怎麼了,怎麼了?”我手足無措。

“麻,酸,澀!”她嚷道,“我的舌頭掉了!”

“嗬嗬,太誇張了。這山楂還沒有熟,確實有點酸澀,不過它的營養還是很豐富的。”我笑著說。

她隻好皺著眉頭往下咽,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想笑,但又怕她生氣,隻好裝做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她問我:“你自己為什麼不吃?”

“都是給你吃的,我舍不得吃啊!”我詭辯道。

她無話可說,但肚子裏的氣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果是朝煙,早就掐我的脖子了。

走到石階的盡頭,我們的麵前橫著一條很寬的山澗。澗中流水洶湧,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我們感到腳下的土地在戰栗。

我們如果繼續前進,必須跨越這條深澗。澗上有一條索橋,不過是在澗上拉4根鋼索,在下麵的兩根上鋪一些木板。而且,橋邊還豎了一塊破木板,上麵彎彎曲曲地寫著:“每次過橋,不得超過3人。”

我們麵麵相覷。

“你敢過去嗎?”我輕輕問。

“你敢不敢?”她反問道。

我用手拉了拉鋼索,還算堅固:“我敢,不過,我希望你不要過去。”

“為什麼?”她仰著頭說道。

“你是國家棟梁,是你爸爸的寶貝女兒,我可不想讓你冒這個險。”我故作嚴肅地說。

“我也要過去,我要看看山頂的風景。不是‘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嗎?”她聲音不高,但很堅決。

我又用力拉了拉鋼繩,紋絲不動,看來橋的堅固性不用再懷疑了。我把竹竿伸給她,說:“抓緊了,我們要過橋了。”

她緊緊地抓住竹竿,跟在我後麵。我們小心翼翼地往對岸走去。剛走幾步,橋就晃悠起來。我說:“你回去吧!”她停了下來,看著我:“你呢?”我說:“我要過去看看。”她拂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頭發,堅定地說:“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一熱,沒有再反對,而是更加小心地向中間走去。

快到中間,橋晃悠得更加厲害。我偷偷回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臉色有些發白,汗珠往下直掉。

“不要看下麵,”我輕輕說,“看著我,就行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還是有點怕。”

“沒有關係,第二次就不怕了。”我安慰她。

又走了幾步,我們就越過了中間線,橋晃悠的幅度小了許多,我們就邁開大步,小跑著到了對岸。

“過來了!”她一把扔掉竹竿,“過來了!”

我笑了笑,說:“歇會兒吧,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我們已經走了一半了。”

“好啊!”她也解下了背包。

我們就坐在澗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吃著在超市買的零食。我們靠得比較近,我明顯看到她的頭發貼在臉上,雖然有些零亂,卻特別真實,別有風味;我偷偷看了一下她的背部,大概剛才太緊張,她流了好多汗,T恤都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可以明顯看見胸罩的輪廓。我的心莫名地緊張了一下,忙將視線移向遠處的主峰。主峰周圍有一層淡淡的霧飄來飄去,但最高處卻始終不曾被罩住,它吃立在藍天下,傲視著腳下的一切。再往下看,山澗時而消失在密林或山穀深處,時而露出潔白的一片來,不管在哪裏,它那雄渾的聲音都不曾消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