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青哪!”她哈哈哈笑起來。
“你別糟蹋人家了行不行?”我真的生氣了,“怎麼老是把人家拿出來說呀?”
“瞧,心疼了,是不是?我不把你弄成軟蛋,沒有力氣對付她,我哪裏有心思去上學?”她翻過身來,掐住我的脖子,“你再護著她,我就掐死你!”她邊說還邊加大了力度。
我忙撥開她的手,使自己不至於窒息而亡。
她卻“嗚嗚”地哭起來,準確地說,應該是嚎,因為她是假哭,沒有淚水,邊哭邊從捂著眼睛的手指縫裏偷望我。
我閉上眼睛假寐,不理她,心裏卻想,石榴青恐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和現任教師上床。不過我又被自己這個卑鄙的想法駭呆了,怎麼能躺在這個甘願以生命相托的女孩身邊,想另外一個女孩呢?即使沒有肮髒的念頭,也不應該呀!
誰知過了一會兒,我明顯感到那聲音潮濕起來。我嚇了一跳,忙坐起來,抱住她:“怎麼了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呀?”
“不要碰我!”她假裝要掙脫,當然僅是假裝而已。
其實我也大概知道她發脾氣的原因――又要分開兩個星期了,她得找理由發泄一下。
“不要這樣,過兩個星期又回來嘛!”我邊說邊揩她的淚水。冷不防,她抓住我的手咬了一口。我慘叫一聲:“哎――呀!你想吃也要等烤熟了哇!”
“我就喜歡生吃!”她又破涕為笑了。
我輕輕拍拍她,“你睡吧,我去做飯。”
我替她掩好被子,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廚房裏吃的東西很多,每次朝煙回來之前,我都要到超市進行一次大規模的采購,主要購買奶類、肉類、水果、零食等等,這些除了供她在家兩天的需求之外,還要供她帶一部分到學校去吃。其實菜是昨天就準備好了的:土雞湯,興發羊肉串,切成絲的瘦肉,洗幹淨了的蔬菜和黑木耳。
我洗了一碗米,按下電飯煲的按鈕,又將羊肉串放進微波爐烤起來,就開始炒菜了。
這時,有兩條柔軟的手臂繞過我的腰,將我纏住。我知道,朝煙起來了。
朝煙將臉貼在我的背上,不停地摩挲著。我也回過手去,摸了摸她的臉,說:“寶貝,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她卻舔我的脖子,說:“我要吃鴨脖子,嗚嗚嗚。”癢得我扭了起來,“不要不要,菜糊了,菜糊了。”
“菜糊了也不要緊哪,隻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歡!”她甜甜美美地說,“而且,我要吃一輩子你做的飯。”
我也不管菜糊不糊了,扔下鍋鏟,轉身緊緊地抱住她,狂吻起來,鍋裏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陣陣濃烈的焦味撲麵而來,但兩人卻抱得更緊了。
開始吃飯了。
和往常一樣,兩人相對而坐,她把腳擱在我的腳背上,還打著節拍。
她是一個節奏感很強的人,吃飯也是有節奏的,還邊吃邊哼,口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這表明她吃得很愉快。如果她默不作聲地往口裏填飯菜,就表明她的心情不好。所以,我希望她把腳放在我的腳背上,邊吃邊哼。
雖然她再過6個月就滿20歲了,但在我看來,她還是個孩子,所以處處寵著她,比如這時候,她的一碗飯吃完了,我就得趕快起身去添,因為她脫了鞋子啊。其實她穿的是拖鞋,隻要把腳往鞋裏一塞就行了,但她仍讓我給她舔飯,慢了還不行,因為她的腳沒有地方放,懸在空中多難受,所以我還得小跑著幹完這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將我的大腳放在餐桌下,伺候她的纖纖玉足。
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這回又給她添了一大碗飯,就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腳背被她用力踩了幾下。
“你想把我撐死啊,添這麼多!”她撅著嘴巴埋怨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賠笑道。
“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想讓我長胖。元無雨,你居心何在?”
“老天在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樣吧,你吃不完的,我吃!”
“抱!”她伸手道。這表明她需要我用行為來安撫她那嚴重受傷的心靈。
我隻得彎腰替她擺好拖鞋,然後走過去,伸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從這個時候開始,兩人已經進入了別離的狀態。正如柳永在《雨霖鈴》中描寫的那樣:“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雖然隻是短短的兩個星期,但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兩個星期就是40多年哪,對於我們來說,太漫長了。
過了一會兒,我提議:“吃飯吧,都涼了!”
兩人又回到座位。
吃一頓飯,也有這麼多複雜的程序。
吃完了,該她洗碗,這是我們兩人約定俗成的,雖然她有時也想偷懶,但我總是嚴格執法,除了她那次說自己來了例。
但她的確不是賢妻良母型的女性,至少目前還不是。她洗碗就是洗碗,餐桌也不抹,灶台也不清理,甚至連炒鍋也不洗。我提醒她,她就狡辯:“我的任務隻是洗碗哪!”
我就教她,這樣做,那樣洗,她不學,還自作聰明地說:“我才不學呢,學會了,以後你就會把我當傭人了!”
我哭笑不得,“你總得學會生存吧!”
“我在學校活得好好的呀!”她得意地說。
我隻得歎氣,“唉,以後怎麼和你過日子?”
她捏著我的鼻子,“你有信心我會嫁給你?”
“不是早就嫁了嗎?”我嬉皮笑臉道。
“可惡。”她別過臉去,不理我。
我又抱著她,哄她,把她扶到沙發上坐定,自己開始替她收拾行李。所謂行李,主要就是食品,因為她有換洗的衣服放在家裏(我們都喜歡稱這為“家裏”),所以回來也用不著帶衣服了,隻是她每次返校,都要帶大包大包的食品。
“煩死了,每次都帶這麼多!”她在沙發上嘟噥道。
“我送你到車站,你下了長途汽車就上公汽,又用不著你提,煩什麼?”我邊往包裏裝蘋果邊說道。
“我說煩,就是煩!”她的意思是,離開我很煩。
我知道她的意思,離開之前,她的心情不好,這時候她是不講道理的,我隻好埋頭做自己的事。
整理好了,我又叮囑:“天越來越冷了,要多穿衣服。”
“知道。”
“你們那該死的隧道還沒有修好,回南區要快點,不要耽誤了校車。”
“知道。”
“還有,要講究個人衛生,毛巾和被褥要經常曬一曬。”
“知道。你像我爸爸,煩不煩?”
“你爸爸有我這麼細心嗎?”我笑道。
“唉,”她又撲到我懷裏,“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把你當男朋友,還是當爸爸。”
我嚇了一跳:“你可不能這樣說,這樣說,我有犯罪感!”
“說著玩的,你也隻比我大9歲呀!”她安慰我。
我們下了出租車,進了候車室。
“你等著,我去買票。”我對她說。
“我也要去。”她像尾巴一樣跟在身後。
我怕別人看見,才讓她別跟著自己;她反倒希望別人看見我們,所以死死地跟在我身後。我隻得隨她了。
買了票,就該上車了,因為到武漢的車,一刻鍾一班,買票就可以上車。
我正要送她到車上,她卻拉著我走到一個人少的角落,抱住我,踮起腳,狠狠地吻起來。說實話,我沒有一點兒心思享受這甜蜜的吻,因為我是教師呀,這小城裏,認識我的人太多了。如果有學生在這裏發現我和自己的前學生在擁吻,該是多麼有價值的新聞哪!
所以我一邊應付朝煙,一邊賊一般四下裏瞄。
朝煙感覺出了我在應付,推開我,“你是不是又看見了什麼美女啊?”
我苦笑道:“哪裏,我怕別人看到哇!”
“怕個毛,我們又沒有犯法!”她說完,又靠了過來。我隻得緊緊地擁住她,熱吻起來,心裏卻希望她快點上車。
終於,離開車隻有兩分鍾了,我拉著她上了車,也不管別人奇怪的眼光了。
她坐下,我說了句“到校後記得打電話”,就下了車,然後卻轉到她座位的窗下,看著她。她從窗戶裏伸出手,調皮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壞蛋,這兩個星期老實點。”
正說著,車子啟動了,我看見她眼裏湧出了淚水,滴在窗沿上。
我揮了揮手,“我們再過288小時,又可以見麵了!”
滿車的人都驚愕地伸出頭來看我。
她向我揮了揮手,車緩緩駛出了車站。
我一個人出了車站,悶悶不樂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