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理工大會麵
9月8日之後的幾天裏,我的電話費一個勁地往上躥,每天兩次電話,短則20分鍾,長則一個小時,都是她講我聽:新同學,教官,軍訓的姿勢……
“累呀,累得飯都吃不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回去看你。”她說。
“嗬嗬,你現在長大了啊,怎麼還這樣任性?”我笑道。
“我就要回去,我要見你!軍訓休息的時候,我就回去!”她還在叫。
“好吧,我等著。”
不過,軍訓期間她到底沒有回來看我,因為學院裏隻放半天假。軍訓結束後,她也沒有馬上回來,學院裏組織新生參觀圖書館、校史館什麼的,根本沒有留時間給學生。要見麵,隻有等國慶節了。
我們掰著指頭數,什麼時候放假。每天電話裏討論的主要話題就是放假的時間。她一會兒說29日放假,一會兒說30日放假;一會兒說放5天,一會兒說放7天。總之,我們天天為這事歡喜憂愁著。
到了28日,她總算打聽清楚了:放5天假,30日下午上完兩節課就放假。
“我要回去,30號就回去。”她在電話裏說。
“來不來得及呀?”我又興奮又擔心。
“來得及。上完兩節課才4點鍾,從學校到長途汽車站,要不了40分鍾。回來的最後一班車是7點。”嗬嗬,她打聽得這麼清楚。
“這樣吧,我30日去接你。”
“好好好,我們夫妻雙雙把家還。嘻嘻!”
“你真不害羞!”我笑道。
“不許你這樣說我!我天天都想你,想你在我身邊,給我揉一揉,按一按,那幾天,骨頭都散了。哎喲!”她誇張她叫了一聲。
“回來一定補上,要按多久就按多久,好不好?”
“按一輩子?”
“一輩子!”
其實,我何嚐不想早點見到她,但我怕她匆匆忙忙地回來不安全哪!
第二天下午,我們學校就放假了,為了給她一個驚喜,我決定立即趕到武漢。
下課後,我坐了輛出租車,很快就到了車站,買了票,心情才稍微平靜一些。
汽車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風馳電掣地棄向武漢。但我還嫌它慢,恨不得自己長一對翅膀,立即飛到武漢,飛到理工大。
一個小時後,我已走在武漢的大街上了,不過我沒有心情看街景,而是登上59路公汽,直奔理工大。我突然緊張起來:她是否真的歡迎我?
懷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站在理工大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年輕人,他們朝氣蓬勃,皮膚飽滿而充滿彈性,我感到很悲涼。我忽然覺得,自己貿然而來,是一個錯誤。
要不要給她打電話?我倒猶豫了起來。還是打個電話吧,來都來了呢。
我撥通了她宿舍的電話,很幸運,接電話的就是她。
“我有事,去不了武漢。”,我撒謊道。
“來不了,我自己回去。”她並沒有生氣。
我有些失望,“其實,我已經到了武漢。”
“你這壞蛋!你在哪裏?”她叫道。
“在貴校西區門口,你在哪裏?”
“南區。你找不到的。我半小時就到。”
“半小時?”我困惑。
“是啊,校車已經走了,我隻能走過去。你別亂動。”
我坐在西區大門邊的花壇上。正對麵是圖書館,有點老相,圖書館前有一座雕像,工藝很拙劣。不過圖書館西部有一座建築正在施工,已初具規模,由幾座幾何體構成,頗有現代氣息。當然,更有現代氣息的,是我身邊這些川流不息的大學生:他們有的兩人共騎一輛自行車;有的攜手而行,竊竊私語;有的還嬉笑追逐著。唉,於我而言,這差不多是10年前的生活了。可惜,時光不會倒流。
正在這時,我望見朝煙遠遠地走過來了,紅T恤,白色休閑褲。她沒有變,因為這是我們的“情侶裝”,在她還讀中學時,我們經常穿這種衣服,有一次,我們在食堂邊聊天的時候,一個女生輕輕說:“情侶裝。”我的臉嚇得煞白,朝煙卻得意地笑。
“你這壞蛋,提前來為什麼不先打電話?”她挽起我的手,笑眯眯地責怪道。
我看了看左右,有些害怕,想收回我的手。她笑道:“膽小鬼,這是武漢!”
我膽怯地挽住她曬得黑亮的手臂。
“都怪軍訓。”她撅起了嘴巴。
“沒有關係,過段時間就白了。”我忙安慰她。
“就怕你嫌我黑啊!”
“怎麼會呢?你是非洲人,我也喜歡啊!”
“可惡!還取笑我,討厭!”
“嗬嗬,對不起了。我們現在去哪裏?”
“東區,招待所。”
我們穿過馬路,到了東區。她問道:“你最近很累吧?”
其實她在電話裏已經知道了我很累。高一的新生很多東西都不會,都需要我去教;而且,學校的規定又嚴,學生們根本適應不了,我這個班主任,還得像看守一樣盯著他們,真是辛苦又無聊。
但我還是勉強笑道:“還可以呀!”我不能讓她為我擔心。
她摸了摸我那日益凹陷的眼眶,心疼地說:“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呀!才一個月,就瘦了這麼多,以後可怎麼辦哪?”
我笑道:“不要緊,這才剛剛開始,等我習慣了就好了。”
她突然停了下來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然後嘟起嘴唇,輕輕地親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隨即有一股暖流湧遍全身。
“這是我在大學裏的第一個吻,就是等著你來的。知道麼?傻瓜!”她俏皮地說。
“知道,我也是。”我輕輕將她攬進懷裏。
“鬼才信這是你在大學裏的第一個吻!”她掐了一下我的手腕。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我理直氣壯地說。
這確實是我在大學裏的第一個吻。當年在大學裏,情書倒寫了不少,不過都是幫別人寫的,每次的“潤筆費”不過是被情場得意的師兄帶到校門口的小酒店裏,喝一點啤酒潤潤喉嚨而已。那時,我覺得自己像個太監,整天幫皇帝看著女人,張羅著漂亮女人們的生活,卻沒有能力去試一下。
在招待所裏登記完出來,天已經黑了,學校裏的燈都亮了起來,特別是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燈飾用了一點心思,光線溫馨柔和,寧靜浪漫。在燈光下,她的麵龐潔白而清麗。
“找個地方,我犒勞你一頓。”我說。
“這裏沒有餐館,到西區食堂去,我請你,這你是第一次來。”
她又挽起了我的手臂,我趁勢輕輕摟著她的腰,因為是晚上,不會有人看清我們的麵孔。我們過了馬路,穿過幾幢教學樓,經過一個體育場,來到食堂門前。食堂裏燈火通明,我的手唰地離開了她的腰,她也慢慢鬆開了手。
食堂裏還有好多學生在吃飯,我又覺得自己有點不倫不類。她笑道:“別緊張嘛,你看起來還像個大學生,至少,像個研究生。”
我自嘲道:“恐怕是個老童生!”
她嗔道:“真沒誌氣!”
她買飯去了。我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風扇呼呼地吹著,剛才由於緊張帶來的燥熱此時消失了一些。但我仍是目不斜視,不看周圍的人。說不定還有我其他的學生在這裏呢。
她很快回來了,買了兩份米飯,兩杯豆奶,兩隻鹽蛋,一份素菜,兩份葷菜。
“多少錢?”我問道。
“6塊錢。”
“這麼便宜?”我很驚訝。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在這裏不會變瘦,隻會長胖的。”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軍訓後稱體重沒有?多少斤?”
“93斤,還長了一斤。”她得意地說。
我對理工大的好感增加了一些。
出了食堂,我抱住她,靠在運動場邊的欄杆上,熱烈地吻起來。她也緊緊地抱住我,深怕中間有半點縫隙似的。她的唇滾燙滾燙,烙得我渾身灼熱。過了一會兒,她用舌頭頂了一下我的牙齒,我就放她進去了。她的舌頭在裏麵翻江倒海起來。我們都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仿佛置身幹無人的山野,或者是隻有白鷺的水澤。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隻是那山風,或者流水。
“為了你,我要奮鬥。”我說。
“我相信你。”她深情地說。
我們穿過魚石路,又一次進入了東區。樹林裏、草坪上,不少年輕的父母帶著孩子嬉戲,其樂融融。我們找了一個偏僻的石凳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們的孩子會不會很漂亮?”她突然問。
孩子?那是很遙遠的事情。在我眼裏,她還是個孩子呢!
“一定會像你一樣漂亮。”我捏著她的鼻子說。
她把頭靠在我的膝蓋上,望著校園外高樓裏閃爍的燈光,喃喃地說:“什麼時候,我們也能擁有這樣明亮的窗戶,可以在裏麵幸福地生活啊?”
我心裏一驚。我知道,這並不容易,但我可以實現。
“你不是說畢業了到上海去嗎?”
“對對,你還記得,我真高興。我明年暑假要去上海旅遊。你陪我去!”她又幸福地憧憬起來。
“當然是我陪你去。以後我有了律師資格證、教師資格證,到上海去,找個工作也不難。我把現在的房子賣了,加上這幾年攢的錢,付個首期應該沒有問題吧!到那時,我們在上海就有了自己的窗戶。”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抱住我的脖子吻起來,仿佛那房子就在眼前。我心裏也充滿了成就感。
“你該回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想起了這個問題,“最後一趟去南區的校車,幾點出發?”
“9點。”她說。
“現在8點20了,我們去西區大門口等車吧!”
她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拉著我的手向外走去。
“你明天上午有課嗎?”我問。
“沒有。”
“明天什麼時候聯係?”
“下午4點我給你打電話。”
我有些失望,我以為她明天上午會陪我呢。
出了校門,我看見一間超市,就說:“給你買點吃的。”
“好哦!”她又高興起來。
進了超市,我推著車,她挑選。我又想起了兩年前的故事,忍不住一個人抿著嘴笑。她皺著眉:“你這個壞蛋,又笑什麼?”
“沒有沒有。”我忙一本正經起來。
第二天下午4點,朝煙總算放假了。
我們擠上了公汽。車上全是學生。我沒和她站在一起,怕她遇見同學。她卻靠了過來,緊緊地拽住我的手。有幾個學生略帶好奇地看了我們一眼,隨即又別過臉去。
車行幾站路後,有人下車了,她竟然搶到了一個座位。我佩服不已。
“看不出來吧。”她得意地說,“練出來的。每次乘校車,我都能搶到座位。來,我們一起坐。
我不由得感歎道:“你的適應能力真強。”但我沒有過去共坐,哪有女人搶座位男人坐的?
“過來呀!”她有些生氣了。
我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很漠然,就走了過去。她坐在我的腿上,不過沒有眉飛色舞。我們都望著窗外,畢竟都是第一次這樣放肆啊!
到了車站,我們大吃一驚,班車停靠點上,密密麻麻地站了好幾百人,絕大多數是學生。看來大家都想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