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著眸子，凝望著他，卻並不發表言語。
他見我並不答話，又接道：“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會要求我學習許多東西。那個時候，為了逃出府外去玩，逃離底下一眾丫鬟婆子們的視線，我喜歡上了各種機關陣法。我喜歡將自己保護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將他人排除在外。”
“起初，他們隻當我是鬧著玩。一些人被那陣法繞得暈頭轉向，卻也隻因為我是少爺，關心我，愛護我，並不予以計較。後來，有人因為那些機關暗器，受了傷，甚至不治身亡。那時候的我，並不了解生命的意義，也並不明白，這麼做，對於別人、關心我的人，會帶來多大的傷害。那時候的我，隻覺得他們打擾了我的自由。而繼續呆在自己的世界裏。”
“直到六歲那年，母親再也無法忍受我將自己，整日悶在這座院子裏；無法忍受這些莫名其妙的陣法。命人拆了院子，還打了我。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他們都是壞人，是打擾我安靜自由的人。所以，我便將機關術運用得越來越嫻熟，開始研習越來越陰狠毒辣的機關來報複他們。”
“終於，不再有人敢靠近這間院子，沒有人願意去接近我。連飯菜，都隻是在門口喊了，遞進來。”
“而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所有人都離我遠去了。我自己也早已習慣了，這一個人的生活……”
聽他講述完這些，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沉默地，伸了手來，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他倒也是配合地，緊握著我的一隻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今晚，你不會離開的，對吧？”
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卻依舊是，沒有回答。
良久，他終是睡熟了：纖長卷翹的睫毛，在燭光下，微微地顫抖著。挺俏的鼻間，透出陣陣均勻的呼吸。
嘴角還是帶著一絲淺笑的。整個人，就猶如一隻洋娃娃般的，安靜而美好。
一時間，倒也是看得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猛地拍一下腦門，衝著自己暗罵道：你怎麼能被他此刻的言行所欺騙呢？你忘了他是誰，他是段霽夜啊！
這樣想著，便小心翼翼地，掰開了他緊握著我的那隻手。躡手躡腳地朝外麵走去……
想來，這機關獸已經被這段霽夜，拆成零件了。如此，便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吧？
孰料，方才邁過了那道無形的牆，院子裏那幾隻機關鳥便急急地飛了起來。直直地衝著我撲了上來。
撒腿便朝著門外跑去，卻終是被這機關鳥，巨大的翅膀，刮倒在地。
疼得我將眉頭都簇成了一團，又見著一隻鳥兒猛地朝我俯衝下來，張著大嘴，就似是要啄了我的心髒。
情急之下，忙得伸出兩隻手來抵擋。孰料，就聽著“嘭”的一聲，似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自掌心迸出。而那隻機關鳥，也應聲而碎。
這時，又有一隻機關鳥衝著我，猛衝了下來。我依著方才的樣子，將兩隻手擋了上去。卻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不可思議地盯著右邊那隻胳膊，就見著一串串的血珠，如同珠簾似的，汩汩地滴落在地上，砸出點點碎玉瓊花。
抬頭就見段霽夜恰站在那月光下，因是背著光，並不能看清此刻的表情。隻聽得笑笑地說道：“怎麼，今晚是打算將我這院子裏，所有的機關，都盡數拆了嗎？”
又是“嗬嗬”一笑，“這段府裏，機關獸可不隻這一架呢！”
就聽得又是一陣“咕咕”的叫聲，幾隻機關鳥，盡數地朝著我，俯衝下來。
而我卻從段霽夜那雙深邃的眸子裏，看到了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