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還沒有等到大理與突厥正式衝突的那一天,段月容與阿史那撒魯爾的第一次對決意外地在七夕之夜,在繁星如織的多瑪夜空下提前了。
我一時不知所措,生怕段月容認出了原非玨而擊傷他,正焦急間,那白紗豔姝卻輕拉撒魯爾的手,“夫君,還是你說得對,這種粗糙之物,家裏應有盡有,妾有些累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段月容的紫眼珠子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同對待所有的女人一樣,該看的地方看,不該看的地方也看,嘴角邊還漾起一絲輕薄的笑來。
我心中暗急,這該如何是好,萬一他真是看上了撒魯爾的女人,兩人相鬥,撒魯爾和他的女人定難全身而退。
然而再細細一看,他的紫眼珠中並無淫意,這個段月容分明就是想激怒撒魯爾,殺之後快。
果然,撒魯爾靜靜地將情人掩到身後,眼神冷了下來,卻又綻出一絲笑容,“好啊,多謝這位勇士啦。”
撒魯爾輕掂起蒙詔遞來的銀雕鑲寶弓,張弓試了一下,淡淡一笑,讚道:“好弓。”
月光下他的酒眸聚焦了起來,對準那支珠釵射去,一擊而中。那支珠釵落下來的一刹那,誰也沒有看見撒魯爾什麼時候動的,眼睛隻一花,那支珠釵已穩穩地落在他的大手上。
眾人立時驚為天人,喝彩不斷,“好俊的功夫。”
撒魯爾若無其事地走向豔姝,將珠釵插在她的鬢邊,展顏一笑,眼神鎮定如初,仿佛是在默默地安慰他擔憂的情人。
終於那雙黑瞳似有一絲了悟,那堅貞柔情立時在黑瞳與酒眸的互相凝視中流動著,正如傳說中美女英雄心心相許的畫麵活生生地展現眼前,眾人無限唏噓間,一片豔羨。
段月容擊掌一笑,“看來,今日多瑪草原上飛來了一隻尊貴的雄鷹。”
他掃了一眼撒魯爾坐騎上的狼圖騰,笑道:“原來雄鷹來自於偉大的弓月城。”
“可惜,草原雄鷹怎能僅僅為了一個女人,而去啄食一支膚淺的珠釵呢?”段月容話鋒一轉,假假地歎息道,全然忘了他今早上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江山送到我手中一樣。可見男人的甜言蜜語有多麼的不靠譜。
然而,再傻的人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再抬眼時,夜遊的人群早已走了大半,周圍來了很多身形強壯的黑衣人,目光寒冷,神情肅穆。那紅衣大漢早同一大群女人擠到了天香閣的樓上,在珠簾內害怕地探頭探腦。
撒魯爾淡淡笑著,向他的美人走去。
段月容眼神微動,蒙詔人影一閃,撒魯爾的美人早已被其截去了。
撒魯爾的臉繃了起來,見到白紗豔姝的肩上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刀,眼中劃過一道充滿殺意的厲芒。
他還是那樣鎮靜,但眼睛卻隱著暴風驟雨。
那豔姝身軀微顫,被人帶到一根木柱前綁定,卻是一言不發。
“我大理素來敬仰英雄,久聞弓月城是九天箭神同狼神一起建立的神之城,弓月城人人擅射。不如我們玩些刺激的吧,你若能射中你家美人頭上的發釵,你且同這位美人盡管來去自由。但若是射不中……”段月容陰狠地笑了,微一甩頭,“都說弓月城的女人是天神的女兒,我想我那些很久沒有碰女人的兄弟們肯定會喜歡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段月容表達自己無比興奮和得意的心情時,都會抬手輕輕一捋秀發,微微甩頭。
此時已是子時,大街上除了黑衣人和撒魯爾的幾個隨從僵持著,已是萬籟俱靜。高原的風吹走了月嬋娟的麵紗,無限清輝映著段月容的紫瞳,愈顯得如天人下凡。
明明場上眾人的心弦緊繃,而那月光卻仿佛帶著魔力,似專門前來點綴段月容那魔魅的。他的秀發沾著夜露隨風逆飛,薄唇淡淡籠著一抹笑,美得那樣朦朧,美得那般妖冶。眾人開始看得一愣一愣的,到後來就連撒魯爾也多看了段月容幾眼,臉上忽地一派了悟。
“大理紫月,光耀星輝。”撒魯爾輕蔑一笑,“紫月公子不但如民間流傳一般,風華絕代,堪比踏雪,亦如傳說一般卑鄙無恥啊。”
“多謝英雄的誇讚啊!”段月容光榮地微一點頭,然後猖狂地仰天大笑一陣,“既然這位大人認出了本宮,當知本宮的手段。”他猛地一斂笑容,目露凶光,“你姓甚名誰,來我大理國界,又意欲何為?”
“在下阿史德那魯爾,久慕多瑪的月色多情,特來賞月,怎麼太子殿下不知,突厥人亦有朝拜月神的習慣嗎?”撒魯爾淡淡地回答,眼睛卻不離白紗豔姝半分。
我心中暗急,齊放怎麼還不回來。
段月容說道:“那可巧了,本宮亦是來這多瑪草原賞月的,既如此……”
就在這時,場中忽然有人吆喝著:“牛受驚了,快讓路啊。”
四頭大犛牛拉的大貨車向我們這裏飛奔而來,貨車直直地衝過來,周圍的黑衣人立時有人躍過去試圖牽住瘋牛。黑衣人中個頭最高的一個,早已大步流星地趕到街中,抬起巨掌一掌擊中牛頭,血花四濺中,車上的麻袋猛地炸開,裏麵爆出大量的白色粉塵,空氣中開始漫起煙霧。
多瑪的夜市開始混亂,有人大聲叫著護駕,我早已乘亂戴上了防護鏡,悄悄向撒魯爾的方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