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疑變弓月城(2)(2 / 3)

我正躍躍欲試,一個柔弱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倒看不出這樣的綠洲卻有做工如此精巧的珠釵。”

這個聲音很熟,好像在江南時候聽過的?

我隨眾人回過頭去,然後和大家相同的反應,愣在那裏。

玉蟾露顏,雲裳輕飄,卻見來人一身突厥貴族的暗紅錦緞皮袍,他如錦的紅發結成無數發辮綰於腦後,流動著月光,抹額係一條鑲和田玉天蠶銀絲帶,飄垂於腰際。年輕俊美的臉上難掩英氣勃發,月光下似血的酒瞳睥睨三分,腕上戴著一串狼骨手珠。身下的高頭大馬乃是唯有藍血突厥人才能擁有的汗血寶馬,精巧繡製的鞍轡上嵌著紫玉珠拚成的狼圖騰,天潢貴胄之氣展露無疑。

他的身後跟著五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我見過的阿米爾。緊緊挨著他的卻是一個窈窕的身影,那個女子一身突厥騎裝,緊身窄袖,完美地勾勒出誘人的身材,烏發壓著華貴的雪貂帽,玉麵上半蒙著白色紗巾。她明明隻露出兩隻無比美麗的眼睛,月光下隻覺無與倫比的溫柔高貴,如同月亮女神一般,那天香閣的姑娘瞬時失去了光彩。

我呆在那裏,無法挪開我的眼,竟然是非玨?

不,我應該喚他一聲撒魯爾大帝。

不,他已不再是我記憶中青澀目盲的原非玨了,而是統一東西突厥帝國的大有為的皇帝——撒魯爾。

他擁有著最銳利的酒瞳,他的身後跟隨著最忠勇的戰士,胯下騎著最神俊的汗血馬,手中握著最鋒利的寶刀,懷裏擁抱著世上最美麗妖嬈的女人。

他所向披靡地馳騁在西域疆土,號稱草原上折不斷的剛劍,不可一世的撒魯爾大帝。

“家裏這麼多好玩的東西你不喜歡,卻喜歡這種粗糙玩意兒啊?”撒魯爾往珠釵的方向看了看,無奈而寵溺地看著他心中“最美麗的眼睛”。

騎裝美人的眼角微微笑彎了,“夫君,妾隻是喜歡它的樣式,很是精巧新鮮。”

卻見撒魯爾和他的美人一個漂亮的翻身下馬,兩人十指相纏,一路微笑著走到射擊場前。

他歪著腦袋,皺著眉頭看了一陣,眼中滿是“女人的眼光就是奇怪”的神情,但嘴角卻又露出一彎寬容的笑來,對身側的騎裝美人揚了揚下巴,“我若射中了這釵,你許我什麼?”說罷勾魂攝魄地對美人一笑,眼中滿是情人間親昵的挑逗,手向後微伸。

阿米爾早已拿起桌上的鋼箭和鐵弓,恭敬地遞上。

騎裝麗人蒙著麵紗的臉看不清表情,可是那雙灩灩的大眼分明更加水霧迷人,發出晶亮的光來。她低笑著,閃到一旁,為她的男人騰出了地方,明眸流盼間神采動人,草原上的男人們一片起哄的噓聲。

撒魯爾眼中一陣驕傲,扯出一抹淡笑,剛剛張弓一試,那張弓應聲而斷。

眾人驚歎不已,好一位臂力驚人的勇士!

撒魯爾又搭了幾張弓,結果都一一斷裂。

那紅衣漢子過來,歎聲道:“這位勇士好神力,我們天香閣裏所有的弓都在這裏了,這可如何是好?”

撒魯爾興味索然地對著他的美人聳聳肩,用突厥語說道:“看來吐蕃的弓箭不過如此,那就沒有法子了,咱們回去吧。”

“這位勇士,我這裏有一把弓,如不嫌棄,拿去試試如何?”

段月容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他的五指輕扣我的肩頭,意思叫我不要出來。我驚詫地抬頭,卻見他微笑著走出陰影,紫琉璃的眼睛如鷹梟一般盯著非玨。身邊的七夕森格緊隨其後,金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對著眼前的撒魯爾開始露出尖牙,低吠起來。

撒魯爾聞聲側過臉來,看到段月容,微微一詫。

我萬萬沒料到段月容會主動站了出來,如同在場所有人沒有猜到他們的身份一樣,更無法聯想到這個時代吐蕃草原上兩個翻雲覆雨的人物同時微服出現在多瑪的夜市中。

即便如此,這兩個天之驕子身上的光彩還是將周圍照亮了起來。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人群開始了竊竊私語,盡是讚歎之聲,然後不約而同地向後退開了去,為這兩個光華四射的人騰出更廣闊的地方。

段月容的眼神不太對勁,他莫非是認出撒魯爾來了?

不可能,畢竟他沒有見過撒魯爾,也不會聯想到突厥的撒魯爾大帝會明目張膽地進行這樣的微服私訪,不然他的眼神不太可能隻會有這種暗藏的初級風暴。

再一想又豁然開朗,吐蕃原來是突厥人領地,哈爾合林之恥時,突厥分裂,南詔乘機入主吐蕃,而後突厥長達二十六年的分裂混戰,使其根本沒有精力去奪回吐蕃。

如今東西突厥終於合並了,撒魯爾可汗拒絕了東庭權臣竇氏的冊封,而是接受了其父所在的西庭冊封,成就了突厥史上最令人膽寒的緋都可汗。

緋都可汗身強體壯,精力充沛,武功高強,帝國內部,好戰的貴族又頻頻進言要擴大國界,於是在實現了突厥皇室日夜渴望的一統東西後,自然而然地欲將觸角伸向了吐蕃。

多瑪雖是西庭、突厥、大理的邊陲重鎮,但嚴格說來是吐蕃地界。

那麼,今日來的撒魯爾是作為一個如同在瓜洲一般遊山玩水的普通西域人,還是別有心機的一種探查,更或是一種有意無意的挑釁?然而無論其真實意圖是什麼,很顯然,吐蕃現在的主人,段月容都把這個器宇不凡的突厥貴族,理解為一種挑戰了。而且撒魯爾還帶著他的女人過來,簡直就是把段月容的屬地當作無人之境前來炫耀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