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迷失](1 / 3)

江醫生的人生菜單:

前菜:浪漫主義O型血

湯類:充滿矛盾的AB型血

魚類:野生鱔魚尾尖血

肉類:雲南香豬血

主菜:完美主義的A型血

沙律:血拌西紅杮

甜品:凝血冰淇淋

飲料:爽朗衝動的B型血

(PS:以未成年少年少女之血最佳,實在沒有,血漿也湊合了。但獵魔人之血完全不予考慮,太難喝了。)

BY:白夜靈異偵探事務所特邀嘉賓江明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所以……你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範海辛側過頭,向著旁邊皺起眉。

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但若是李小白在,一定能看到他身邊飄著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她是個美麗的少女,披肩長發,立領斜襟盤扣的淺藍色旗袍短衫,下麵是過膝的黑色中裙、白襪子、黑布鞋,看起來就像是民國時期的女學生。

聽到範海辛的話,她微微偏起頭,眨了一下眼,很茫然的樣子。

如果是在她生前,這樣的動作和表情想必會很可愛,但現在她已經是一個幽靈,就實在怎麼也萌不起來。

好在是範海辛,若是普通人,隻怕早已嚇得落荒而逃了。

範海辛覺得自己能這麼平靜地跟她說話,也挺反常的。

他是一名獵魔人,若是早幾年,看到幽靈肯定二話不說直接上聖水招呼的。但今天他發現這名“少女”的時候,卻絲毫也沒有要攻擊的意思。

因為她看起來很平和,沒有怨氣也沒有凶氣,安安靜靜待在圖書館裏看書,除了是飄著的半透明靈體狀態之外,簡直跟普通的女學生一樣。

如果是李小白的話,這樣無害的靈體,大概會置之不理吧?

範海辛這麼想著,就當沒這回事。他不過就是放假無聊來學校圖書館找幾本書看,別的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發生。

結果她卻跟著他從圖書館出來了。

範海辛有點無奈,這才試著問了幾句,結果卻是一問三不知。

他歎了口氣,“……那你跟著我幹什麼呢?”

幽靈少女又想了想,“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如果是個普通的女生說這種話,果斷會被當成搭訕好嗎?

但被一個幽靈這樣說,顯然隻是要被鬼纏的節奏。

這下子可真沒辦法置之不理了。

在範海辛的獵魔人教程裏,對付幽靈有三種辦法,一是撒鹽,二是潑聖水,三是用純鐵器攻擊。但這三種都是治標不治本,隻能暫時驅散他們。真正一勞永逸幹掉他們的辦法是找到他們的屍體或者留存世間承載他們情緒的東西,灑上鹽,燒掉。

可是這個幽靈少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上哪去找她的屍體?

也許李小白他們會有別的辦法超度亡靈讓他們升天,但李小白不在。

他一放寒假就回老家過年去了,說是順便帶沈夙夜回去見家長,迫不及待的樣子。

如果順利的話,想必要開學才會回來。

範海辛一想到這個,心情就有點複雜。

一方麵覺得作為朋友應該祝福他們,但心底某個角落裏,卻總有那麼一個小小的惡魔,陰暗地希望李家父母看不上沈夙夜。

怎麼能看上他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一個,不拖李小白後腿就不錯了。

要跟她一起走下去的人至少也得像……範海辛突然頓下來,很唾棄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在想什麼呢!醒醒!

再怎麼樣……那總歸是……她喜歡的人。

就算有萬般不是,隻要她喜歡,就不是外人可以非議的……外人……範海辛的心口突然一痛,又長長歎了口氣。

他跟李小白固然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兩人之外,都是外人。

他也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範海辛回過神來,發現幽靈少女正湊在他眼前。

他嚇了一跳,反射性就向後躍開一步,手裏已扣住了從袖中滑出的匕首。

“啊,抱歉。嚇到你了嗎?”幽靈少女卻先向他道了歉,扭著自己的手指,很不安的樣子,“我沒想到……我隻是看你好像不高興……”

……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但在個幽靈麵前這麼失態,也實在有點難看。範海辛幹咳了一聲,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甩到一邊,還是先解決麵前的麻煩吧。

範海辛再次仔細看了看麵前的幽靈少女,迅速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確定自己以前並不認識這個少女。便問:“那你記得我像的那個人嗎?”

幽靈少女就露出一種溫柔的笑容來,“他叫阿海。”

……連自己都忘記了,卻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但範海辛再想問詳細的情況,她卻又迷糊起來。

沒辦法,先這麼查一查吧。範海辛想。

在這個科技發達的時代,想確定一個人的身份,有無數種辦法。但想弄清楚一個幽靈到底是誰就沒那麼容易了。

現在範海辛手頭隻有兩個線索,一是幽靈少女的長相打扮,二是她認識的某人和自己在某個方麵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普通人看不到幽靈,也沒辦法拍到影像,就算機緣巧合能拍到“靈異照片”一般也隻是模糊的一團。所以範海辛隻能自己給幽靈少女畫了張像。

然後自己拿著那張畫像對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少女比了比,差點就想團成一團扔掉。

……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他就該好好學一學畫畫的。

幽靈少女自己湊過來看了看,“……這是……在畫我嗎?”

範海辛完全不想承認。

幽靈少女遲疑著,輕輕道:“如果……有合適的身體的話,我可以自己畫一張。”

幽靈要附身,也是要有條件的。身體要契合,原主的精神要虛弱,像範海辛這樣陽氣旺盛的人是絕對不行的。範海辛想了想,還真給她找了一個。反正畫張畫也要不了多久,到時她要敢占據別人的身體不走,直接聖水伺候逼出來就是了。

幽靈少女倒完全沒有讓他為難,畫完畫之後就自個飄出來了,依然乖乖地飄在範海辛身邊。

範海辛拿起那張畫看了看,就有點無言。

這幽靈少女倒是畫得一手好畫,怪不得有自信說自己來畫。

但……她畫的是一張國畫仕女。

線條流暢,筆法細膩,古典婉約的文雅少女躍然紙上。神態氣質倒是挺像,隻是那眉眼……真是跟別的國畫美人沒多大區別,要是能靠這張畫找到人……那就見鬼了。

範海辛鬱悶地看了一眼身邊一臉“求誇獎”的幽靈少女。可不就是見鬼了麼?

幽靈少女等了一會,才覺得有點不對,忐忑地問:“我畫得不好麼?”

畫得是好,可是沒用啊。唔,倒也不是說完全沒用,裱一裱還是能掛在牆上當裝飾的。

範海辛歎了口氣,跟這民國時期的少女……還真沒辦法說。

民國……往早了說是一百年前,但近一點,四五十年前,也是有人做這種打扮的。最近又流行複古啊漢服運動什麼的,現代人也有不少喜歡這個調調的。她自己又全然不記得,誰知道她到底是哪個時代的人呢?

至於那個叫“阿海”的跟範海辛有點像的人,就更不好找了,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像,總不至於隻是因為有同一個字吧?

到底要從哪裏查起呢?

“……他不要我了。”

範海辛先查了澄空大學的資料。

澄空大學的前身是澄空書院,據說從明清開始就是有名的學府,到民國的時候改成了大學。範海辛想,幽靈少女既然出現在澄空大學的圖書館,說不定曾經是這裏的學生。那些年的學生證明和記錄當然早就找不到了,好在澄空不久前搞過一次百年校慶,特意整理了不少曆史資料,還有一些當年在這裏就讀的名人傳記什麼的。從中也許能有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幽靈少女飄在範海辛後麵看著他忙活。

像是有點好奇,卻一點也不著急,就好像範海辛在做的事情根本和她沒關係一樣。

範海辛歎了口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幽靈少女歪了歪頭,“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範海辛被噎了一下。

是呢,她都死了。如今不過是一個飄來飄去的靈體,都沒有人能看到她聽到她,她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但問題是,他總不能一直帶著這麼個背後靈吧?

範海辛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個阿海是誰嗎?”

幽靈少女眼中一亮,但很快又黯下去,幽幽歎了口氣:“……他不要我了。”

她本來已經是半透明的狀態,這一口氣歎出來,更多了幾分蕭瑟柔弱,說不出的落寞淒清,惹人憐惜。

聽起來好像另有隱情。範海辛想。但這是個好現象。她能說出這種話來,就代表她可能隻是一時想不起,並不是完全沒有記憶。如果能進一步刺激的話,說不定她還能想起來更多。

但他還沒想出來要怎麼刺激她,幽靈少女已經抬起一雙水霧氤氳的大眼睛看向他,帶著點生怕被他遺棄一般的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

……真心不想!

誰會想要一隻背後靈?就算長得再漂亮,那也已經是另一個世界裏的東西了好麼?範海辛這麼想著,卻不好直說。雖然他剛剛是想刺激幽靈少女的記憶,但這個刺激好像太大了一點,萬一直接狂化了反而不好收拾。

所以他斟酌著,輕輕道:“但你這麼一直滯留人間,又還能留多久呢?你總該去你該去的地方……”

幽靈少女靜默半晌才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我總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麼呢?”範海辛追問。

幽靈少女的表情慢慢變化著,從茫然到疑惑……然後就露出痛苦之色來。

她抱住自己的頭,整個人蜷縮起來,聲音斷斷續續。“不知道……我想不起來……頭好痛……”

這樣子……其實不是想不起來,是不願意想起來吧?

“沒關係,我們慢慢來。”話一出口,範海辛就被自己語氣裏的柔和嚇了一跳。

他竟然會有這麼跟一個幽靈說話的時候。

範海辛甩了甩頭。

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就改變了對待“異類”的態度。是受了李小白的影響吧?

如果是李小白碰上這個幽靈,會怎麼處理呢?

一想起李小白,就忍不住想她現在在做什麼。

應該早就到了老家吧?跟父母一起準備過年?還是在跟沈夙夜到處玩?聽說他們那裏新年還有廟會和祭祀的,一定很熱鬧……範海辛看了一眼幾乎已經縮成了一團的幽靈少女。

好吧,至少他也不孤單。

範海辛抄錄了一些澄空老校友的聯係方式,假裝是校報記者采訪,拐彎抹角地問了問幽靈少女的事。

他想幽靈少女這麼漂亮,按現在的說法,當年也應該是校花級的人物,怎麼著也不可能默默無聞的。

當然他也沒敢說自己看到一個幽靈,隻說是在整理老資料的時候看到張照片,穿這樣這樣,長這樣這樣,說自己覺得有點好奇,問老校友們記不記得這麼一個人。

但竟然沒有一個人有印象。

不論是真老糊塗的,還是精神矍鑠的,都說完全不知道有這個人。

範海辛問過的老校友,年紀最大的八十三,小的也有四十多的,當年在澄空上學的時候都是十幾二十歲出頭,跨度是差不多從六十年前到最近這些年。大家都不知道,就是說,要麼幽靈少女是更早的學生,要麼就根本不是澄空的學生。

那麼,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範海辛有點一籌莫展。

結果沒想到還是幽靈少女畫的那張畫讓事情出現了轉機。

那張畫真的很不錯,就算範海辛這種門外漢也覺得丟了可惜,不如先好好收起來,以後送給感興趣的人也好。所以就拿去一家書畫店想找人裝裱一下。

結果店裏的老師傅一看那張畫就挪不開步了。

“這是……安瀾先生的畫啊……咦,不對,墨和紙都是新的……是臨摹嗎?未免也太像了,用筆像,風韻也像……真是盡得安瀾先生之真髓……”他嘀嘀咕咕喃喃自語了半天,才一把抓住了範海辛,激動地問:“年輕人,你這幅畫是從哪裏來的?”

範海辛當然不能說是個幽靈畫的,隨便找了個借口支吾過去。

老師傅也不知道信沒信,雙眼放光地盯著那幅畫,簡直已經如癡似狂了。

範海辛忍不住問:“您說的這個安瀾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呢?”

老師傅被打斷了思緒,有點不悅,“當然是個畫家!”

……說了跟沒說一樣。範海辛也隻好按捺著性子繼續請教,“不好意思,我對書畫不太了解,這位安瀾先生很有名麼?”

“當然有名,要是時光退回去八九十年,白岱文化圈裏,有誰不知道安瀾先生?世家子弟,留過洋,能說會寫,還畫得一手好畫……隨便哪一點拿出來講都是一段傳奇啊。”

範海辛是從國外回來的,從小接受獵魔人教育,中國文化這方麵實在有點欠缺。不要說白岱出名的文化人物,就算全國出名的,他也未必知道。他聽得一愣一愣,等老師傅說書一樣說到一個段落,才趕緊插嘴問:“這位安瀾先生現在還在世麼?”

老師傅一怔,然後長長歎了口氣,“不在嘍,老話說得好,慧極必傷。那麼驚才絕豔多才多藝的人,老天是會嫉妒的。很早就去世了。作品也沒留下多少,所以我剛剛看到這幅畫才這樣吃驚,沒想到還有跟我一樣崇拜他的人……”

範海辛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還是跟在他身邊的幽靈少女,她是真的崇拜這個安瀾先生才學他的畫風麼?但老師傅講了這半天安瀾先生,她又好像是在聽別人的事,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範海辛決定去查一查這個安瀾先生。他問:“那這位安先生還有後人麼?”

不過一時口快說漏了一個字,卻惹來了老師傅鄙視的目光,“什麼安先生?安瀾是人家的字,安瀾先生姓袁,叫袁立海。”

範海辛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幽靈少女先有了動作。

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淚就像湧泉般順著臉頰滑落,哽咽著夾著幾不可聞的一聲低喃。

“……阿海。”

“……這是我畫的。”

比起不知道名字的幽靈少女,搜集袁立海的信息就容易多了。

隨便在網上一搜就有。

名字後麵還帶著生卒年月,詩人、作家、散文家、畫家……一堆頭銜。旁邊還有張照片。

那年頭的黑白照片有點失真,但相貌還是看得清楚。臉龐方正,五官英俊,的確和範海辛有幾分相像,但看起來比他柔和許多,透著溫文儒雅的書卷氣。

袁立海的作品網上也能找到。

範海辛在國文上的造詣有限,新詩舊詩統統看不懂,散文似懂非懂,隻覺得有點無病呻吟的矯情。倒是畫作還讓人看得舒服一點。

據說有兩幅就收在白岱市博物館,範海辛還抽空去看了實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