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碰觸讓我覺得有些微癢,我紅著臉躲閃著道:“燧兒才剛滿月……”
他略帶笑意,俯身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說道:“我知道……”
他的緊擁和綿密深長的吻讓我幾乎無法呼吸,一種熟悉的燥熱感覺讓我的雙頰染上紅雲,喘息著道:“不要,你身上還有蠱毒……”
他柔聲道:“聽太醫說,蠱毒對這個倒沒什麼禁忌。”
我想起朱高燧出生時的痛楚,搖頭說道:“我怕疼,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了!”
他輕聲道:“不會疼的。我服用過太醫的藥,不會再讓你為我生孩子,你不用為這個擔心,我也省得擔驚受怕。”
我愕然看著他,我難產之時,他曾經說過“不會再讓我受這種苦”,我卻沒有料到他服用了絕育的草藥,封建帝王沒有人不期望多子多孫,他竟然為我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我伸手緊擁住他健碩的身軀,眼角微微濕潤,對他道:“棣棣,你為什麼這麼傻?”
他若無其事一般親吻我的臉,說道:“別哭,我們不是有燧兒嗎?”
我依靠在他胸前,故意說道:“燧兒滿月那天,你在奉先殿中當著群臣的麵還說以後要努力多生皇子,原來都是欺騙他們的話。”
他的紫眸中升起柔情的光芒,那光芒像一團燃燒的烈火,將我們之間的最後一絲隔閡吞噬殆盡,隻剩下坦誠和真心依戀。
他眼底劃過一道淡淡的笑影,道:“他們當然希望我多子多孫,我可不願意為了這個拿你的性命去冒險,你若是再有什麼閃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將藍色帳幃輕輕放下,我們擁抱在一起,用親吻溫暖著彼此的身體和心靈,忘卻了過去的種種磨難。
房間中無比靜謐,他嘴角帶著滿意的笑痕,說道:“能夠每天和你在一起,就這樣抱一抱你,我就安心了。”
我伸手抓撓他的背後逗他玩,說道:“你可要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他低語道:“現在是現在,我可沒有說以後一直都這樣,等過些時候就不怕了。”
我撇撇嘴說:“你又騙我,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這樣言而無信!”
他微笑道:“現在又沒有別人,‘夫妻閨房之私,有甚於畫眉者’,我們兩個人之間說的話,當然不能和朝堂政事相提並論了!”
我依偎著他取暖,在他的懷抱中安睡,從他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一種不滅的情感,無論時間、空間、背叛、傷害、遺忘……都不會被改變的情感。
——或許,這就是我一直追尋的愛情?
次日清晨,我們起床不久,一名錦衣衛送進兩套衣服,說道:“請皇上和娘娘更衣。”
那套衣服刺繡極其精美,和苗女們所穿的基本類似,原來他昨天見我羨慕苗女服飾,暗中命錦衣衛找來給我試穿,我向他投去一眼,他微笑不語。
我對鏡更衣,烏黑的頭發包裹在藍色頭巾內,渾身上下佩帶的銀飾熠熠生輝,儼然是一副小苗女的模樣,我反複端詳著衣袖的繡花,對心靈手巧的苗女無比讚歎佩服。
朱棣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駐,說道:“蕊蕊若是生在苗家,一定是苗寨最美的姑娘……”
他一語未完,隻聽房外一陣輕響,有人奔到門口,急促說道:“奴才蔣廷瓚有要事啟稟皇上!”
他沉聲道:“進來。”
蔣廷瓚關好房間的門,低聲稟道:“皇上,臣已經奉旨將思南宣慰使田宗鼎的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我站立一旁靜靜傾聽,他們所商議苗疆之事與我所知的曆史記載完全相同。
史載苗疆各郡互不統屬,苗族土司們都有自己的軍隊,洪武年間朱元璋采取安撫方針,委派官員至苗疆協理關係,四大土司雖然各據一方,卻能相安無事。思南宣慰使田宗鼎是朝廷委派的駐守官吏,並非苗族人氏,與思州宣慰使田琛關係惡劣,經常挑唆兩郡土司互相出兵攻擊,土司們之間的矛盾逐漸激化,對大明朝廷並不恭順。
永樂年間,思南宣慰使田宗鼎為人凶暴自私,對百姓十分苛刻,曾“禁民居不得瓦屋,不得種稻,雖有學授,人才不得科貢。屬官俱以喜怒予奪生殺之,日刑數人於香爐灘”,還為一件小事吊殺了親生母親,因畏懼朝廷削官降罪,暗中與副使苗族土司黃禧勾結,圖謀造反統一苗疆。思州宣慰使田琛亦非善類,挖人祖宗墳墓,且鞭屍仇人之母,盡探人畜資財,殘害百姓無惡不作,與田宗鼎向來不睦。
朱棣平定苗疆叛亂後,頒發聖旨“朝廷初命田琛、田宗鼎分治思州、思南,欲安其土人,反為土人之害。田琛悖逆不道,抗拒朝命,已定其罪。田宗鼎尤為凶驁,絕滅倫理,罪不可恕。思州、思南更置府州,立布政司總轄之。”思州下分設思州、新化、黎平、石阡四府,思南下分設思南、鎮遠、銅仁、烏羅四府,設立貴州布政司,平叛有功的蔣廷瓚留下來首任布政使,解決了落後土司製度與建立政製統一的中央集權國家之間的尖銳矛盾,從此結束了川、滇、楚分治貴州的曆史。
蔣廷瓚將所調查的情況一一說出,朱棣聽他說完,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說道:“朝中奸臣當道,朕前幾年靖難無暇顧及他們,思南竟成了無法無天之所,朝廷命官在此胡作非為,果然是天高皇帝遠!”
蔣廷瓚道:“苗疆各郡群龍無首,不過烏合之眾而已,朝廷大軍豈會製不了他們,皇上不如……”
他冷冷道:“若能以夷治夷,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何必貿然出兵?”
蔣廷瓚目露喜色,說道:“以夷治夷,皇上英明,奴才懂了。”
我想起苗疆叛亂,立刻提醒他們道:“思南副使苗族土司黃禧,這個人很危險,你們一定要小心。”
朱棣向我看過來,紫眸中掠過淡淡的疑慮,轉向蔣廷瓚道:“將黃禧的來曆告訴我。”
蔣廷瓚應是,詳細講述了一遍,又道:“此人年紀並不大,從其父手中繼承苗族酋長之位,善用苗族巫術,與田宗鼎過從甚密。”
他凝神思慮片刻,說道:“多派些人跟著他,不要輕舉妄動,再從朝中選擇幾名可代替田宗鼎之人。”
我道:“如果廢黜了他們再派遣任命另一批官員來苗疆,他們一旦遠離朝廷約束,會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他若有所思,挑眉問道:“依你之見呢?”
我毫不猶豫,說道:“治標莫若治本,將苗疆格局重新安排,統一四郡設立貴州布政司,直接劃屬中央管轄,布政使由朝廷直接委派,土司都必須受其管製。”
蔣廷瓚道:“娘娘所言雖好,隻怕土苗凶悍,不肯甘心臣服。”
他淡然道:“朕自有辦法應付他們。”
蔣廷瓚離開不久,戴思恭前來給他請脈,凝神診斷了半天,才說道:“皇上情形穩定,沒有大礙。”
我心中略覺安定,跟隨戴思恭走出房間外,問他道:“聽說苗女善用蠱毒,種類千變萬化,錦衣衛去哪裏找解藥呢?”
他道:“娘娘有所不知,所謂萬變不離其宗,蠱毒種類雖多,卻有一味解藥,能解天下所有蠱毒。”
我道:“既然如此,這味解藥一定極其珍貴了?”
戴思恭道:“珍貴自不必說。養蠱者多為幼年女子,從小捕捉五毒集中於土罐中,令其相鬥七七四十九天,最後剩下的就是蠱王,她們用鮮血喂伺蠱王,天長日久,逐漸心意相通,蠱王所吐之毒就是蠱毒了。如果能找到五十年以上的金蠱王,將其焚毀,用青灰一錢加主人處子鮮血一滴即可解毒。臣等為確保皇上和娘娘安全,隻尋找金蠱王。”
我仔細體會他話中之意,幾十年的蠱王容易找,苗族民風開化,女子幾十年仍然保持處子之身的金蠱王主人卻難尋。即使找到,誰能舍得將自己數年心血養成的聖物毀壞?於是對他道:“看來難題就在人上麵了。”
戴思恭麵帶憂慮,謹慎答道:“正是。”
六天過去,我們仍然沒有得到解藥的消息,也沒有見到紀綱和金疏雨的身影,看來那解藥果然極其難尋。
我心中焦急如焚,雖然史載朱棣不會因此殞命,我依然擔心他的安危。
朱棣若無其事一般,拉著我的手漫步窗邊,抬頭仰望著明月,稱讚道:“蕊蕊你看,這南疆的月色似乎比京城更美。”
我不想掃他的清興,附和著他道:“是的,這月亮都比京城的圓!”
他微笑著轉過身來,握住我的手道:“蕊蕊,我並不怕死,不知來生……我們還會不會有相知的緣分?”
情深不壽本是讖語。
我心中一陣惶恐和傷痛,想起了顧翌凡的早逝,眼淚立刻從合緊的雙眸中沁出來,說道:“棣棣,你不要說了,來到思南客棧才幾天而已,還有兩天,明天說不定就會有好消息了!”
他微微歎道:“我這一生做過太多錯事,才會落到如此地步。或許是天意懲罰我,好在還有你在我身邊,陪我走完這最後一程,雖然隻有短短幾天,我已經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