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沈卿一一直被關在這間小軍帳裏養傷,段海棠則每天都會過來與沈卿一聊個把個時辰的天。
自己身上傷勢如何沈卿一再清楚不過,從前隻需休養幾日便能活動自如,如今卻不知西秦軍醫做了什麼手腳,傷口雖都已結痂,渾身卻綿軟無力,竟像是受了重創傷了根本似的。
西秦抓了他來,定會想法子防著他困住他,所以沈卿一並不因此而驚慌,他隻擔心遠在賓城的慕容祜。
這晚,段海棠按時出現在沈卿一的帳子裏,隻不過這回又帶了位溫婉中透著利落睿智的女子。
沈卿一欠身行禮道:“見過夫人。”
鍾斯羽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撫掌笑道:“怪不得夫君總拖著不讓我來,原來這沈都督竟比你年少時還要英俊幾分呢!”
段海棠扶著鍾斯羽坐下,也笑道:“萬幸萬幸,還好沈老弟晚生了幾年,要不然讓我上哪裏討老婆去?你若是有個妹妹能與我沈老弟湊一對,那豈不美哉?”
鍾斯羽道:“且不說我妹妹,就算我有,又哪裏及得上北燕國主分毫?”
見沈卿一被他們調侃得紅了臉,夫妻倆又哈哈大笑起來。
自第一日後,段海棠再也沒有提過勸降的話,隻跟沈卿一一起談天說地喝酒吃菜罷了,幾日相處下來各自都對彼此欣賞非常,倒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隻恨命運無常,讓兩人沒能生在一國,此刻又成了對手。若不然,他們二人定能成為一對莫逆之交。
鍾斯羽本是江湖兒女出身,她天性豁達,又見識廣博,談吐便十分有趣,如此三人說說笑笑倒也十分熱鬧。
正說笑著,帳外突然傳來了金戈馬嘶之聲,外頭也隱隱有些騷亂。
段涼在門外輕咳了一聲,段海棠下意識看了沈卿一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對鍾斯羽說道:“你先好生招待著沈老弟,我出去看看。”
段海棠走後,帳內瞬間靜了下來,沈卿一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憂慮,頻頻像門口看去。
鍾斯羽見他如此,也明白他定是猜到了,便說道:“他來救你了。”
“嗯。”沈卿一抿著唇,捏緊了雙手,原本清亮入水洗的雙眸刹那灰暗下來,麵上不見期待與欣慰,隻有彌漫不散的悲傷。
鍾斯羽跟段海棠之間也是曆經諸多險阻才終成了眷屬的,此時見沈卿一這般自然也是感同身受,不由得心裏一軟,說道:“你便降了吧,我會勸夫君不傷慕容祜性命,放你們去做一對安樂富家翁。你們降了,三國一統天下歸一,再也沒有戰亂紛爭,百姓安居樂業,這樣不好嗎?”
沈卿一笑得悲涼:“三國的百姓原本就是安居樂業的,說什麼再也沒有戰亂紛爭,這戰亂紛爭不正是你們挑起來的嗎?”
“說什麼天下大同帝王抱負,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一己私欲罷了。”
“我和他,一出生就在權利的漩渦中心,如何真能做得了富家翁?”
外麵騷亂聲漸歇,沈卿一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不再理會鍾斯羽,側耳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
段海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帳簾剛一掀開,沈卿一就急忙看了過去。
若是幾日前,段海棠定然會存心亂他心神,不會將實情告知,然而此刻見沈卿一這般神色,他還是將心中算計都放在了一邊,淡笑著說道:“放心吧,隻是一隊輕騎前來試探,慕容家那小子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