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1 / 2)

這句話似曾相識。對,孟疊。孟疊曾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往事一幕幕地重新回到我的眼中。我所有的記憶都變得那麼鮮活,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得多。這同我看完表姐的信後的感受相似,隻是此時,我感覺到我自己的過去和自己的現在竟是如此牢不可破。其實就是因為一句話——隻不過是因為一句話,我便覺得我現在的思想是一條從過去的思想中流過來的河。我在想我現在所思考的關於自由、關於自己的過程,是站在過去的肩膀上產生而來。不光因為孟疊或是何鋅,還因為我過去在不自由中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現在和過去,就像兩本厚厚的百科全書,每一頁都交叉在一起。我再一次登上了懸崖,得以見到那片開闊的景致。

也許我的表情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將剛剛在某一刻突湧而至的淚水已被流暢的季風風幹。她也看出了我表情上的變化,眼睛再次眯了起來。一個問題突然躍到舌尖。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嗎?”

“我哪裏有你想的那麼神通廣大,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啊。”

其實我隻是想知道,那封來自表姐的信,是不是表姐給我的,還是在我的腦海中臆造出來的。但是很有可能,那正是表姐想用夢的形式告訴我她的現實。

無論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切都盤根錯節交纏在一起了,無法分割開來。

“當我們接觸到這兩個自由的靈魂之後,我們變得慌張、無所適從起來。

曾經在腦海中勸慰了自己無數遍的話語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無力。那兩個靈魂糾纏在一起,在狹窄的區域內扭曲變形。一朵花被帶進了沙漠,一滴水被放進了壁爐。

就是這樣的效果。如果你要問文化是什麼,我想就是土壤、海洋之類的地方。但是我們心裏已經住進了幾千年的沙漠,那朵花要如何盛開?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打響自由的旗號。可是結果,就是不斷地痛苦和掙紮。那兩個靈魂,是文學和法律,是信仰與科學,是精神與物質,是自我與平等,是理想與製度,可是我們對於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真正認同,真正尊重。這一切都成了擋箭牌,成為了迷失時候的借口,成為了無聊時候的談資。這兩個靈魂,是兩個擦肩而過的巨人,他們之間的距離比我們敢於想象到的還要近得多。但是我們把他們刻意地描繪成了兩個端點,那是因為我們一直以為我們在他們中間苦苦掙紮,但是殘酷的事實是,我們離他們才是真正的遙遠。這兩個端點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兩個擦肩而過的巨人?”

“對。打個比方吧,你知道聲音如何分辨吧。音高,音色,音響之類的。

兩個靈魂所擁有的是兩個清晰獨立的聲音,他們的相似之處就在於這聲音的獨特性。”

我想到了我生命中的那兩個D城人,他們都陪伴我走過了一段歲月。也正是因為遇到他們,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內心竟然如此糾結。我本以為他們的截然不同讓他們成為了兩個對立的人,可是我很早之前其實就發現了,我才是和他們對立的存在。如果我不來到D城,如果沒有D城,那我就不會這麼難受,也不會在本已經慌亂不堪的青春歲月中更添一份糾結。我不確定是否這兩個人就是她所謂的那兩個靈魂,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但是當我再次看進她那雙深邃的眼眸時,我刹那間明白了她的無所不知,一切都有了答案。這大概是死亡和夢共同擁有的獨特能力。

她用手揉了揉腳踝。白色的膠質涼鞋在燈光的映襯下有些泛黃。她將小鱉托在掌心之上。小鱉像聽懂了她的呼喚,探出了頭。

“我想你錯怪D城了。即使你不來這裏,你也同樣會遇見那兩個人,隻不過,是以不同的形象出現,也許更胖,更高,也許更加虛幻。文學作品,網絡,文化交流,通信,已經將地理間隔變得可以忽略不計。各式各樣的文化席卷而來,衝擊著固有的思想。你回頭有機會看看你那些留在Z城的同學吧,要不然你就問問你的姐姐。他們感受到的不一定比你更少。很多人心裏都住著一個A,所以很多人心裏,也住著這兩個人。我們和他們的差距如此之大,不是因為什麼D城、Z城之間的距離,而是因為我們恨自己身邊的人。這恨就是一張密不透風的蛛網,把所有人都牢牢地拴在了裏麵。你現在的大腦肯定又要幫你掩飾,但是這就是事實。想想你最親密的朋友吧,你剝開一切表皮,再想想你對她的感情。”

陸梨。我怎麼可能恨陸梨。她那麼好,她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