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了口:“況且有些時候,你可以忽略掉這一切啊,就算去鄉間自己一人自給自足又有什麼不好。”說到這裏,我連忙補充了句:“對了,她是怎麼被抓到的?”
我問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剛好從何鋅的宿舍走了出來。就在剛剛的對話過程中,我和何鋅已經很默契地收拾好了東西,背上書包,準備去圖書館。他又稍稍噴了一下香水。臨出門前,他摸了摸我的頭發。
鎖好了門,何鋅回答道:“隻聽說她當時正忙著寫字,等到抬頭的時候巡邏老師已經離得很近了。於是連忙把一張小紙片往卷子底下藏。結果被監考老師看見,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另外一張機讀卡,和她手上機讀卡上填寫的答案一模一樣。”
“這麼聽起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換作誰,誰都覺得她參與了作弊行為,也是要幫助別人的那一個。兩張一模一樣的機讀卡,這不就是想幫別人完成考試嗎?學校一直問她,是不是想幫人完成考試。她都是一個字也不說。機讀卡又不比其他,看字體也不知是否出自他人之手。所以學校方麵既沒法確定是她想幫助別人,也沒法確定她是受人幫助。但是無論如何在考場上一人拿了兩張機讀卡,而且還神色慌張想要藏起來,都是不能被縱容的事情。總不能說就喜歡把答案寫兩份吧。”
傍晚時分,頭頂上的天空開始有些泛紅了。好像現在才是校園真正蘇醒的時候,旁邊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了起來。學期已經過了一半,這麼算來,我和何鋅在一起已經三個月了。再過三個月,就到了約定的時間。誰能想到現在會演變成這樣。我們都以為可以一直走下去,但我們判斷錯誤的原因卻剛好相反。我無法評判自己當初的選擇。看著何鋅,我甚至覺得我從未做出過什麼選擇。我隻是可以地調整了雙腳所站的位置,從一條河岸移到了另一條河岸,卻仍被礁石激起的浪花打濕了褲腿,狼狽不堪。我是喜歡這條河的,但是我無法站在這裏太久。然而下一步究竟該去向哪裏,也變得曖昧不明起來。我就這樣走在穿著天藍色襯衫的何鋅旁邊。他比這泛紅的天空還要敞亮。
“所以到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另一個人嗎?”
“其實雖然沒人明說,但是誰也不是傻子,那天沒來考試的隻有一個人,而且當時連個病假都沒有請。”
好像偵探小說啊。凶手——就是你。
“好像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男生,學習不是很好。其他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後來在自殺事件之後,就因病休學了。”
我知道再問下去何鋅也沒有辦法回答了。於是就此打住。所以自殺事件跟那個沒來考試的男生有什麼關聯嗎?算了,又不是在拍偵探電影。選擇死亡總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麼現在再過度追究就顯得有點不尊重了。但是這樣的說服似乎無法奏效。好奇心就如同一隻剛剛蘇醒的兔子,蹦跳著要躥出來。
我的思緒開始被這件事情占據了,我停止了思考我和何鋅的問題。我怎麼會這麼好奇?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被這隻兔子牽引著向前走,仍舊是去往圖書館的方向,我的手還在何鋅的手心裏。
“何鋅,我怎麼覺得自己既像屠夫,又像案板上的魚。”
突然間,山體轟隆隆地滑落。什麼一隻翅膀的老鷹,三隻眼睛的蟋蟀又有什麼要緊,腦海裏想的隻有逃命。
在袋子掉落地上的一瞬間,不知道是出於驚嚇還是僅僅是莫名其妙的場合性習慣,我看了一眼手機。
11:23
我沒了命一般開始奔跑。逃命。
進了圖書館大門,我讓何鋅先上樓去。他知道每次我們都去的位子。
何鋅沒有問為什麼,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徑直走向電梯去了。
蘇醒的兔子在體內推動著我往前邁著細碎卻果斷的步子。腦子和心裏一樣,都在醞釀著一種懸而未決的感覺,像剛剛溫熱的水卻開始冒泡泡一樣,很是奇怪。
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了那麼一點。離未知越近越迷惘,自己也變得越是陌生。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這裏還有上期的Z城校園報嗎?”
我剛剛在一層大廳內的服務台站定,嘴巴就自動開啟閉合地吐露出完整的句子。
“有是有,不過現在公共區域都已經換上這期的了。你要找,應該隻能去檔案室了。放這兒倆星期都不看,結果剛一撤走你就來找了。”
我在戴著金絲眼鏡的大媽麵前又繼續站了一會兒,她看著我,以為我還有問題,推了推眼鏡,拇指上還戴著一個扳指樣的東西。是啊,我是想弄清楚到底那個女生是誰,她長什麼樣子,她遭遇了什麼。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些對我來講這麼重要。隔天要交的計量作業還一字未動,我卻在這裏找什麼上星期的報紙。
等等,莫非是因為——“那麻煩您能告訴我檔案室怎麼走嗎?”
“坐電梯B到地下室,出電梯直走,走到底就能看到一個標牌,然後再右轉,一直走到頭,最裏麵的那間就是。”
原來這裏還有地下室,我居然從未注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