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大片的雜草與野花,茂盛且淩亂,顯然許久不曾有人清理過。四周的大樹高大茂盛,綠意盈然。枝椏上隱隱可見好幾個鳥窩,偶爾傳來幾聲雀兒的低鳴。
若是有人聚居之地,雀鳥又如何會將鳥巢建在這般明顯的地方?
君於遠隻覺心底驟然冷了個通透,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他眯起眼,發了狠地四處查看。
抽出腰上的軟劍,狠狠地劈開礙眼的藤蔓與雜草,借著朦朧的月色,君於遠終於在一處不顯眼的洞穴中,發現了燒黑的幹柴,以及石牆的角落,一件大紅的狐裘。
君於遠伸手拾起,這是他特意命人用十張最好的狐皮縫製而成。指尖撫上衣角的位置,還有一個用金線繡出的“言”字。
他的五指驀地收緊,拿著狐裘走出了洞穴。
忽然間,君於遠瞳孔一縮,快步上前,在一棵低矮的樹叢中尋出了一小片的衣料。
定睛一看,與蘇言離去時穿著的綾羅衣裙顏色絲毫不差。
這是宮中才有的布料,名為“映月”,隻因在月色下,能隱約透著光華……
冷風撲麵而來,君於遠怔怔地站在原地。
往前跨上兩步,便是深不可見的絕崖。他睇著手中的布片,雙眸盡是不可置信。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似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捏住,幾乎要支撐不了,碎裂成一片片。
君於遠籲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道:“……玉峰山頂可有其它下山的小路?”
侍衛長早已派人勘察了地形,好將山下封鎖得密不透風,當下連忙應道:“回皇上,下山隻得一條小道。臣等守在山下,不見任何人離開。”
隨著帝王的身後,他亦命侍衛搜遍了山頂,皇後與太傅卻不知所蹤,莫不是……
說音剛落,侍衛長眼看著新帝的側麵驟然發白,麵無血色。
身子微微一晃,踉蹌著兩步,需得李唐趕緊上前攙扶。
君於遠眼底濃重的悲戚,令身邊的大內總管亦忍不住動容:“皇上,請節哀……”
新帝充耳不聞,靠著他低聲呢喃:“騙子,原來全都是騙子……”
編造出神醫一族,讓自己心存希望,盼望著他們兩人十年後美好的未來。誰知到頭來,卻隻是一場虛幻的美夢,在此刻更是變得支離破碎……
數個時辰前,蘇言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她微涼的手還握在自己的掌心,她發白的雙唇依舊柔軟如昔,她一如既往平靜的神色,以及鼻息間滿是她身上淺淡的幽香。
如今,這一切都不在了。
君於遠明白,蘇言不願死在他的跟前,於是決絕地舍下了自己。
他望著腳下的深淵,神色怔忪。
這麼高的地方,蘇言會不會覺得痛,會不會覺得很冷,會不會在最後仍是放心不下自己……
君於遠垂下眼簾,一把推開李唐,往前走了一步。
大內總管顧不上君臣之禮,用力抓住了新帝的手臂,急急喚道:“皇上——”
足下一頓,君於遠抬手捂著胸口,隻覺得一股疼痛洶湧而起,幾近要將他盡數淹沒。
“言兒……”他輕輕喚著,驀地吐出一口鮮血,落在地上,濺在明黃的衣擺上,觸目驚心。
“皇上!”李唐大聲疾呼,看著喃喃自語,神色恍惚的君於遠。這位素來剛強的大內總管,也禁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