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近千裏,倉促趕來,還能輕易製服於他,即便臉麵略有憔悴,也沒必要擔憂的。
聽出他話語中隱約的不悅,蘇言不清楚師傅和君於遠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
隻是以師傅護短的性子,怕是要大怒於皇上。
她略有憂心,轉過身,伸出雙臂輕輕圈上君於遠的脖頸,輕歎道:“師傅隻是一時氣憤,還請皇上寬宏大量……”
聽罷,君於遠此時有些哭笑不得了。
顯然蘇言相當了解蕭霖,即便雙目無法視物,亦能隱隱猜出一二。
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君於遠歎了口氣。
即便不是看在蘇言的麵上,他又如何不知先生對她的在意與憐惜,怎能怪罪於蕭霖?
低頭吻了吻她的嘴角,君於遠有些懊惱地呢喃道:“言兒不怨我已是大幸,我又豈會遷怒於先生?”
聽罷,蘇言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欺身抱緊了他。
一夜無話。
君於遠下了早朝,便兌現承諾,親自將蘇言送至原先的住處。
沒有龍攆,亦沒有鳳輿,以及大批隨行的宮侍。兩人沉默地牽著對方的手,直到冷宮前,君於遠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
蘇言深知他們其實並未分開,不過是自己居於別處,也便釋懷了。
唯恐刺目的陽光所傷,依照譚禦醫的吩咐,早已用厚實柔軟的布條蒙住了她的雙眼。
君於遠將蘇言的手放在蕭霖的掌心中,鄭重其事道:“先生,言兒這便交托給你了。”
蕭霖略略點頭,沉默地拉著一步三回頭的蘇言逐漸遠去。
立在冷宮門前,君於遠望著他們漸漸消失的背影,駐足許久……
蕭霖小心翼翼地扶著蘇言跨過了門檻,便護在她的身側,收回了手,低聲指引道:“小言,正前方五丈外是檀木桌椅,右側六丈開外是你以前的臥室,左側八丈是師傅的居室,再往前三丈則是書房門口。”
蘇言認真記下,與記憶中的居所一對照,不由笑了:“師傅,這裏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過。”
“為師念舊……”那雙素來清冷的眸子染上點點柔情,蕭霖望向身旁的女子。
想起小時候,這個天資聰穎的徒兒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又能舉一反三,學以致用。隻是剛來的時候因為腿傷一度不便,屋內的物事隻要稍稍移動,她不是磕著便是撞上。
一時間,居室內一片狼藉。蘇言手腳上,也不斷添了些新舊傷口。
也是那時候,她撞翻了白玉琴,這才將此琴收為己用。
蕭霖以免她再受傷,屋內的擺設便是十年如一日,從未改變。
即便蘇言出師後,久居於前太子的府邸之中,又在後來倉促離世,他都不曾有挪動這裏任何一物的念頭。
或許院內任何一物,都會勾起自己對蘇言的思念,但是蕭霖不願撤下,亦或是藏起。
那個乖巧的女娃,年複一年地長大,成為了他最出色的徒兒,亦是在自己麵前亭亭玉立又愛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子。
此處包含了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蕭霖隻要安靜地坐在這裏,蘇言的身影便仿佛還在他眼前,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她歡快的笑聲……
如此,他又怎會讓旁人擅動這裏的哪怕是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