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神秘老者(1 / 3)

滿山……

遍野……

十三的腦子裏迅速出現一大片一大片的茉莉花田的樣子。

“好像的確很美麗……”

她輕聲地。

源墨若有所思地看著十三。

“你也覺得美麗嗎?”聲音,竟然有難得的溫柔。

茉落靜靜地凝視著身邊的源墨,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叫做十三的女子身上。

她聽到自己心底,疼痛猶如泉水一般,然而她還是噙著清淺的笑容,靜靜地凝視著源墨。眼底的強烈的愛意,卻被她很好地掩藏得那麼不明顯。

猶如她身上,極不明顯的茉莉花香味。

終於,站到他的身邊了,那麼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呢。雖然他不知道,她已經默默地深愛了他那麼多年,但是——

能夠站在他的身邊,那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她對著十三輕輕地笑了笑。

窗外下著雪。

沒有風,雪是直直地落在屋瓦上,枯枝上,地麵的積雪上的,發出低沉的“噗噗”聲。

火爐裏炭火燃燒得正烈。

十三安靜地坐在炭火邊上。

她在回想白日裏發生的事情。

靜下來的時候,她總是不斷地回憶起青羽將軍的臉——他的臉和十三所見過的男子都不同,和公子與竹先生的白皙不同,他的皮膚是微微的有些小麥的顏色的。

據說雪國的人天生皮膚白,但是卻無法經受太過強烈的風吹日曬。

大抵,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他的眉毛極弄,微微有些揚起,十分的英氣。提劍刺向她的時候,眸光暗沉得如同黑夜一半,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想起來。

隱隱地,總覺得自己或許和青羽將軍有些關係。

但是——

如果真的有關係,青羽將軍怎麼會不認得她。她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可是青羽將軍並沒有吧?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麼人。”雪中老人的話,再一次想起在她的腦海裏。

“我……”究竟是什麼人?

“有心事嗎?”在一旁看書的源墨忽然問道。

十三嚇了一跳,急忙搖頭道:“沒有。”

最近,公子似乎特別愛看書呢——卻也不是什麼古籍,而是講述術法理論的書。每次看著看著,都會不由地皺起眉頭來,好像十分地困惑。

不過,公子皺眉的樣子,也很好看。

“沒有?”源墨不信地。

“真的沒有。”十三趕緊認真地點點頭。

“回來的路上,發生什麼事了吧?”源墨的目光終於從書上移到了十三身上,眼底平靜,方才那一句話,似乎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

“公子已經知道了呢。”一旁的茉落輕輕笑道。

十三有些喪氣,心虛地:“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青國來的將軍,青羽。”看了一眼源墨沒有表情的麵容,她心底歎了一口氣,隻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源墨聽完,眼底掠過一絲不悅:“真是愛管閑事——青羽將軍要殺雪國人,你衝上去做什麼?若不是先生及時趕到,恐怕……”

他猛然住嘴,怔了怔,沉默地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書上去。

十三小心翼翼地:“公子是在關心我嗎?”

方才那樣的語氣,分明是怕她出事焦急的語氣吧?她在心裏偷偷地笑。

源墨冷冷地哼了一聲:“自作多情。我是怕你給將軍府惹麻煩罷了。”

又是這樣呢。

十三在心裏不滿地想著。跟上次送她簪子的時候一樣,公子為什麼不想讓她知道他在對她好呢?

這時候,茉落忽然起身:“夜有些深了,我去端公子的晚茶來。”

“讓我來吧!”十三急忙起身,“這些事情一向是由我來做的呢!”

茉落笑著搖搖頭:“還是讓我去吧。我剛剛進府,理應多做一些事情。”

“讓她去吧。”源墨也這麼說。

於是茉落便去了。

十三的心裏忽然有一絲失落。

茉落,的確也長得很好看吧,清麗的容顏,溫婉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淡淡靜靜的,好像一朵安靜綻放的茉莉花。

從此以後,公子的侍女就不是隻有她一個人了呢。

她有些不安。

如果以後,茉落取代了她的位置,而她不能在留在公子身邊,那該怎麼辦……

“你又在想什麼?”源墨這一次扔了書,緊緊地盯著她。

十三微怔:“我……沒有。”總不能跟公子說自己心裏的想法吧,一定會被他取笑的。

源墨有些微微的惱了。

“有。”

“沒有。”十三固執地否認。

源墨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在想竹先生?還是想那個威風凜凜的青羽大將軍?”

“都沒有!誰要去想那個背叛了自己國家的無恥之徒,!”恨不得往他的臉上狠狠地啐上一口!

“那是在想竹先生?”源墨依然窮追不舍,“你喜歡竹先生?”是了,竹先生他容貌俊美,舉止高雅,不僅有高明的禦神術,又精通陰陽之道——

幾年前,竹先生剛到出雲城的時候,便成為出雲城四公子之首。

這樣一名男子,凡是女子都會愛慕的吧?

他從不為竹先生能比他多得到一些女子的青睞而在意,跟竹先生在酒樓裏喝酒的時候,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奉旨進宮的時候,那些女子的目光和嘴裏所議論的,全都是竹先生,對於他隻是偶爾提起這麼一兩句:

“那位就是將軍府的公子呢……”

“是公子淺的徒弟呢……”

但是,他從不會去在意這些。

可是如今他卻在意了。

因為在意,他的目光變得凶狠起來。

十三看得有些害怕:“公子……”這樣的目光,真的好可怕。那天在麵對公子培風的挑釁的時候,公子也曾露出這樣凶狠的目光。

這個時候,她那個幹淨得如同梨花般純白的公子,似乎消失不見了。那白得有些微薄透明的臉上,是駭人的猙獰神色。

“我討厭你……”

“啊?”

“討厭你……”討厭你的心裏想著別的男子。

討厭你在我的身邊的時候,心神不寧地想著別的男子,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有些恍神的表情。即便那個人,是竹先生。

“公子……你討厭我?”十三瞪大眼睛。

心裏感到委屈,鼻尖狠狠地一酸。

“我討厭看到你在思念別的男子的樣子。”源墨氣呼呼地說出這樣的話。

十三微怔。

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她急忙解釋:“我沒有在想別的什麼男子……”

“沒有?”源墨不信。

“沒有。”她很認真地點點頭。

目光如泉水一般地清澈。

於是源墨相信了。

放心地撿起書看起來,心裏莫名地覺得輕鬆了許多。

門外。

茉落手裏端著晚茶,惆悵地站在那裏。

公子的心裏,果然是喜歡那個叫做十三的女孩子的吧。

她忽然覺得失落。

可是,他知不知道,這個叫做茉落的女子,已經喜歡了他整整十年呢。自從十年前她頂著風雪微顫顫地盛開的那一刻,他用白皙的雙手為她擋住沉重的雪花的那一刻。

她就喜歡上了他呢。

隻是,這樣的喜歡注定隻能放在心裏吧。

她輕輕一笑。

不管公子是不是喜歡別的人,她與他之間始終是不可能的啊。

她回頭。

院子裏,翠綠的茉莉花枝上光禿禿的。

她想了想。

走到茉莉花枝旁,她伸出手去,輕輕在枝頭一拂。

一朵潔白的茉莉花,宛然在枝頭綻放。

公子,會開心的吧。

她默默地想。

入夜

空氣裏彌漫著寒冷的氣息。

十三蜷縮在被子裏,看著另一張榻上熟睡的茉落。

沒有月光,窗外是一片黑暗。

可是十三卻覺得自己能看到茉莉的臉。

“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感覺。”她在心底默默地想,“可是,這張臉卻又的確是沒有見過的……”好奇怪,她怎麼會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產生這麼奇妙的感覺呢?

或許,是一種緣分吧。

她的心裏這樣想著。

翻了個身,打算入睡。

可是這個時候,窗外卻亮起了火紅的光芒。

“這麼晚了,誰在外麵點燈?”她奇怪地坐起身子。而且看起來這還不止點了一盞燈。

她推開窗子。

“啊……”她失聲尖叫起來。

透過墨韻堂外的圍牆,她看到不遠處有一片火光熊熊燃燒著,在漆黑的夜裏那火光顯得那樣猙獰可怖,如惡魔群舞。

她的心裏猛然一驚。

當下便僵硬在那裏。

這樣的火光,好像在夢裏也曾見到過一般。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不是恐懼,不是慌亂,不是任何一種她所熟悉的感覺,而是——

絕望。

悲傷。

失去一切的絕望,遭遇背叛的悲傷。

在那一刻,沒有來由的從她的心底蔓生出來,她不知道這些感覺是哪裏來的,然而卻清楚地感受到,猶如切膚之痛。

緊接著:“哎呀,著火了!”薄煙的聲音在漆黑的夜空中響起。

著火的地方是結草堂。

火勢極其凶猛,隻是好在明國的禦水之術,正是與火相克的。

大火很快被撲滅了,隻是結草堂裏的最重要的東西,卻已經被燒毀了。

十三跟在源墨的後麵,驚訝地看著被燒成一團烏黑的供桌與牌位。

未免太過於奇怪了吧,大門前麵的屏風和橫梁上的幔帳隻是燒毀了一點點,而供桌和牌位卻被燒毀殆盡。

這火是從供桌開始燒的。

她的心裏下了這樣的結論。

“奇怪,這結草堂怎麼無端端地會著火。”源墨皺眉看著眼前的殘垣。

眼前被燒毀的東西,看起來是一個供桌和牌位香燭。

什麼時候府裏供奉著這樣的東西。

父親的牌位,不是應該供奉在忠烈祠裏才對嗎?

這時候,雲夫人聞訊趕到了。

她衣衫不整,想必是聽到結草堂著火的事立刻趕來的。

她的神色很是慌張的樣子。

然而在看到被燒毀的牌位之後,卻鎮定了下來。

“我看隻是意外罷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理了理衣衫,“都回去歇著罷。”

薄煙輕霧亦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好詢問的,見夫人這麼說,斂裙行禮便退下了。

“結草堂裏,到底是什麼東西。”

源墨卻忽然這樣問出來。

所有的人都愣住。

連正要退下的薄煙輕霧,亦忍不住好奇心站住腳步。

難道大家都不知道這結草堂的秘密嗎?

十三偷偷地去看雲浮的臉色。

果然,雲浮夫人的臉色一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淩厲的眸光在十三的身上一掠而過,落在源墨身上的時候,唇邊已經噙了溫柔的笑:“這是娘為你爹特別設立的……”

“如果是他,又為什麼要給這屋子起名叫結草堂?”源墨絲毫沒有相信雲浮的話,眸光如漆黑的夜裏的一點星芒,緊緊地盯住她不放。

他敢肯定,這裏麵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從他懂事開始,這個結草堂就已經在這裏。

但是,卻被雲浮夫人上了鎖,不許任何人進入。他曾經試過偷偷地從窗子裏翻進去,也試過從屋頂上下去,但皆以失敗告終。

雲浮夫人在這屋子周圍下了咒。

他亦從書上讀到過關於結草銜環的故事,因此也明白,這屋子定然是為了紀念某一位恩人而設立的。

隻是他不知道,這裏麵供奉的是牌位。

雲浮看著源墨。

心底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這孩子……

他雖然同她一樣,有著美若桃李的容貌,同源藺一樣,有著堅毅的目光,可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絲相同的地方。

從他在自己的身邊開始,到如今……

已經快要十八年了吧。

她低頭,理了理自己散亂的發:“你們都先下去吧。”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於是所有的人都隻得行禮退下。

散發著熱氣的結草堂焦黑的廢墟之前,隻留下母子兩人相對而立,空氣裏有細細碎碎仿若不見的雪花,沒有風,周圍寂靜得沒有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