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死亡。
從來將恭順帝捏在手心裏的寧王,沒想到恭順帝會突然且明目張膽地背叛。
背叛?是的,對於寧王來說,恭順帝這就是背叛,不僅僅因為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口頭協議,而且在寧王看來,恭順帝對自己低頭,已經是自然而然的禮節。
除了背叛,還有挑釁。
寧王此時若是忍了,下次恭順帝還不騎到他頭上去拉屎撒尿?
“皇上,薛縣令隻是據實奏報而已!倘若隻是論官講權,易塞忠諫之路,請皇上三思!”寧王冷冷回擊道。
恭順帝反譏道:“朕說過不調查了嗎?”又坐下,問道,“難道寧王覺得薛繁這種行為是該提倡,還是該宣傳?若是人人都利用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告到金鑾殿上,朕與眾大臣還將如何議政?若是人人僅僅憑著片麵之詞,便指責甚至誣告當朝大員,大明威信何在?寧王將心比心,也願意因為一個小小草民的一句無中生有的話,而接受朝廷的調查嗎?”
寧王噎住了。
若是反駁,說不定恭順帝還真派個人來誣告他一番,對他寧王府來個徹底大抄家。寧王自以為還算潔身自好,但誰又能保證自己清如水明如鏡呢?萬一真查出個什麼,好歹讓外人笑話一場。
若是同意,那不等於是在說,他寧王一開始就錯了。在聽信薛繁的話而指責李彥時,便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最不濟,也該向李彥賠禮道歉。
“哼!”寧王鼻子內出氣,不過聲音並不大,倒是臉色冷得可怕,猶如一把剛出鞘的劍,淩冽著殺氣。這次寧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然而作為事主,恭順帝卻沒有危險襲來的覺悟,依舊囂張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過先給朕查一查這薛繁,九族眾人,一個也不準漏過。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有個三頭六臂的靠山,敢如此放肆!”
這話十分明顯地含沙射影,此時的寧王是躺著也中槍。不過寧王知道多說無益,關鍵還是要在具體的調查上做文章。
而已經奄奄一息的薛繁,聽了恭順帝的話,立刻暈了過去。他自以為有寧王保駕護航,便可以萬事大吉了。別說在當地,他的民聲政績不好,就是在老家,也不知道貪墨多少。這些他甚至連隱藏的表麵功夫都沒做,便這麼興衝衝地來到了京城,卻沒想到是這種結果。這讓薛繁情何以堪,於是暈過去了事。
這個情景落在寧王眼裏,心裏又涼了一截,看來“調查”這個環節也得放棄了,臉色更是冷到了極致,就連整個大殿,都有種寒冬突至的感覺,下麵底子弱的官員,甚至開始打顫。
“杜孝衛何在?”原本的朝會,恭順帝從來隻是個泥捏的擺設,沉默是金,而今天的朝會,卻顛倒過來,成了恭順帝的專場,從頭到尾,隻聽見他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的。
“末將在!”杜孝衛凜凜地走上大殿,鏗鏘跪下,中氣十足地回答著,震動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太原府尹金愛卿人在並州,一時無法抽身,揚州之行,便請杜將軍代勞了。”恭順帝道。
康良從始至終,看到現在,已經驚奇不斷,沒想到恭順帝最後還來這麼一手。
杜孝衛乃禦林軍總領,乃京城的門戶,一般京城之事,若是插手,也是驚天動地的大案要案,更別說離開京城辦案了。這個案子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杜孝衛插手。再說了,偵查辦案並不是杜孝衛的強項,他的強項是殺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而且,眾所周知,杜孝衛一直都是李彥的親信,恭順帝如此做的目的,是再明顯不過了。
不過,康良見寧王默不作聲,便也選擇了低頭。
其實寧王這個時候早已怒氣填滿胸臆,對於恭順帝自是不滿,然而對於下麵自己陣營中的官員也是生氣。連一向保守的沈文都站出來為李彥說話,而這種時候,卻沒見自己人為他寧王說上過一句。從頭到尾都是他寧王一個人,孤軍奮戰。
“末將遵旨!”杜孝衛咚咚磕完頭,又退至門外。
其實恭順帝也是在賭,賭天塌下來,李彥會幫他頂著。
恭順帝原本想坐上觀虎鬥而樂得清靜,原本想逍遙後宮而樂得安穩,原本想聯盟寧王而樂得自由,然而寧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並不把他這個皇帝看在眼裏,處處藐視。
這讓恭順帝的自尊心無以自處,因此他不得已選擇了臨陣倒戈。
經過家丁的死與相宗的紛亂,恭順帝也不知道李彥會怎麼想。此時此刻,他隻想發泄心中的不忿,看著寧王的臉色越是吃癟,便越是興奮。
現在寧王選擇了沉默,恭順帝便也失去了再表演的興致,匆匆地將朝給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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