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一身便裝,翻過後院的圍牆,繞開相宗的眼線,徑直往皇宮走去。
世事無常,曾幾何時,相宗與箭盟是李彥手中的王牌利器,事到如今,反倒是他前進路上的一道屏障。
李彥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卻不是因為失去這兩個重要的組織,而是因為孝仁帝的用心。
是的,孝仁帝是曾試圖將李彥拉到他的身邊,甚至想為他恢複聲名與地位,然而李彥的一句“不共戴天”讓他有了一種一籌莫展的挫敗感。再次經曆夏州之行時,即便李彥回心轉意,但孝仁帝感覺已經無力回天。
孝仁帝將李彥扶上宰相之位,又將箭盟與相宗交到他的手上,與其說是在幫他,倒不如說在監視他,遏止李彥的皇帝之夢。
“一定要做皇帝嗎?”李彥閃到假山之後,躲過守衛的巡邏,心內微微一笑,這個念頭,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
皇帝之位,李彥從來不敢窺伺,即便是孝仁帝在世的時候。
醉臥美人膝,手掌天下權。
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然而即便如此,人生便一定豐滿快樂?
這不是李彥想要的。
一切的一切野心,都是孝仁帝一點點強加到李彥身上去的,又是寧王一步步推動的,現在的恭順帝也開始變得自作聰明起來。
李彥一直在掙紮,掙紮從這個權力的泥沼中脫身而出,因此一直低調從事,隻求自保,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而若是有人不識相,故意捋他虎須,李彥也不是隨意便能捏的軟柿子。
想起前塵往事,李彥唏噓不已。
原本有個父慈母愛的祥和之家,卻被自己的一個身份攪得支離破碎。
原本有個蕙質蘭心的紅顏知己,卻被一場政治婚姻給毀滅。
原本以為找到了親生父母,卻又始終不能相認。
原本以為終於有了依靠,卻沒想到,變成了如今的枷鎖。
“唉————”李彥歎了口氣,眼見巡邏的士兵過去,便繼續前進。
對於皇宮的布置,李彥早已熟悉,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去往儲秀宮的方向,而是來到百花宮。
因為李彥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穿梭於儲秀宮花叢之間,極為惹眼,便想著找綠珠與紫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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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終於來了!”紫珠高興的跳跳蹦蹦,搶在綠珠說話之前,便拉著李彥的手,往院子中間跑去,“我帶你去看,你一定喜歡。”
李彥向綠珠微微一笑,無奈地搖著頭。紫珠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綠珠理解地點頭,她又何嚐不是把紫珠當做妹妹看待,盡心嗬護。
“你慢點,小心摔著——”李彥勸道。
然而紫珠如同蝴蝶一般穿梭在花叢之中,熟悉的如同自己的家一樣,竟然片葉不沾,反倒是弄得李彥手忙腳亂。
“沒事,馬上就到了!”紫珠回轉過頭,看了李彥一眼,眉開眼笑,嘴角的兩個小酒窩深深地凹了進去。
說話間,原本的羊腸小道豁然開朗,一片片的豐滿鵝黃的牡丹映入眼簾,清香撲鼻,光彩照人,李彥頓時感覺心情舒暢。
“果真不錯!”李彥感歎之時,又往地上看去,在牡丹之下,整齊地拍著幾十盆的小雪素,比之牡丹的高貴典雅,更顯得清新脫俗,沉靜潔白,其陣勢竟不屬於牡丹。
紫珠蹲下身子,湊近小雪素,聞了聞,笑道:“這些都是送給你的,喜歡嗎?”
李彥一怔,微笑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心裏卻有種異樣的感覺。然而碰觸到紫珠澄淨的目光時,李彥立馬否定了。
紫珠一派天真,別人對她好,她便雙倍地對別人好,這隻不過是人之初,性本善。李彥不禁為自己的多想,而暗暗自責。
“喜歡!”李彥加了一句。
“那與這些姚黃相比呢?”紫珠指著頭頂上的黃色牡丹,問道。
李彥想了想,道:“各有千秋吧,畢竟不是一種風格,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小雪素,因為它們很安靜,不如牡丹招搖。”
此時,綠珠正走近,撲哧一笑,道:“說那麼複雜作甚,這不是正有一個現成的例子?”
兩人聽言,皆站起,看著綠珠。
綠珠點著紫珠的腦門,笑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小雪素就好比我們可愛文靜的紫珠,孤芳自賞,而這姚黃就好比那儲秀宮的曾冰鴻,耀眼奪目。如何,我有沒有說錯?”
李彥還沒得及詢問,隻聽紫珠擺手叫道:“真是如此,這世上也隻有曾姑娘配得上這天下第一的姚黃,而我比起這小雪素,雖然靜雅不如,卻也自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