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風雲 十一、安慰(1 / 2)

曾冰鴻裏麵穿著白色交領小袖襦裙,外罩柳綠絲綢半臂衣,纖腰上係著玉色綃帶。輕輕向李彥走來,素手猶自捂著嘴笑,皓腕上紅絲線係著一對小金鈴,走動時,清脆悅耳。

“走吧,我帶你去換身衣服。”

李彥這才想起陳天海召見自己或許跟她有關,有些事還是問清楚點好,於是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後。

曾冰鴻的房間與其他人的正室都隔得很遠,側對著花園,左右廂房都空空的,院子裏幾棵梅樹,樹枝上的花骨朵兒正含苞待放。推門進去,一股清新之氣撲麵而來,原來南壁是個大圓窗子,卷簾拉起了一半,簾外竿竿翠竹,鬱鬱蔥蔥。窗邊擺一盆蘭花,矮幾上放著瑤琴。中間並了兩張方桌,一方端硯,幾遝宣紙,長短的毛筆幾個筆筒裏插了無數。

經過一路的思考,李彥已經有了一個自己的推斷:“原本曾冰鴻在我這吃了虧,開始想借曾向榮的手扳回來,結果我沒接招,於是有了這次借陳天海的手來敲打我。曾冰鴻剛才看到了我那狼狽的樣子,相信氣也消了。”原本打算問曾冰鴻的問題也不準備再問了,誰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李彥為了謹慎起見,不想再說什麼了。

曾冰鴻讓李彥在書桌旁坐了,徑自掀簾進了裏屋,出來時手裏捧著一盞青瓷燈,拿著一件長衫。

“可能小了些。”

李彥對於穿衣吃飯,隻能說是沒心沒肺,當著曾冰鴻的麵就把衣服脫了換上,倒是正好。

曾冰鴻又忙著捧來一杯茶放在李彥手邊。

“你怎麼沒個丫鬟?”

曾冰鴻笑笑,並沒答話:“外公找你,都說了什麼?”

李彥淡淡道:“隻是問我幾歲了,讀什麼書之類的。”說完轉過頭去,不願再提。

曾冰鴻笑道:“別人是到處找門路,恨不能巴結上陳家,你倒好,陳家請你來還不情不願的。”

李彥冷笑道:“別人巴結陳家,是貪圖他的富貴與榮耀,但我看到的是陳家在江州不可一世的權力。兩個平頭百姓打起架來,你給我一拳我踢你一腳,當時疼一下,過個三五天也就沒事了。但若是皇上發起怒來,一句滿門抄斬,那就是絕子絕孫的事情。陳家雖然比不得皇上的權威,但是在江州,隻怕陳家的話比皇上還管用些。所謂民不與官鬥,怕的就是這種生殺予奪的權力。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並不想與這種權力靠得太近。”

繼而歎了口氣。

“我爹常說,醫者父母心。凡是病者,無論是乞丐也好是囚犯也好,我爹都會不遺餘力地去醫治。我聽過太多病人的哭號,我自己又從小臥病十幾年,比其他人更知道生命的可貴。富貴對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麼。我現在的生活,父慈母愛,我很滿足,也不想再多求什麼。”

曾冰鴻聽了李彥的話,愣愣地看著簾外的殘月,眼裏噙著淚水,好像隨時都會哭出聲來。讓李彥有些驚慌,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清涼的月光照在曾冰鴻粉嫩的臉上,兩滴晶瑩滑落下來,滾在如雪腮邊。李彥靜靜的看著,不敢打擾。曾冰鴻抿了抿小嘴,低聲嗚咽:“父慈母愛,我也不想在這裏,可是我又能去哪呢?”說著終於哭出了聲來。靜靜的房間內,隻有曾冰鴻的哭聲在流淌回蕩,看著她那柔弱的雙肩無力的抽動,李彥有種莫名的淒涼。

“我不知道我能幫到你什麼,如果你說出來會好受一些,我可以當一個聽眾。如果你想打人,我也可以給你喊幾個丫鬟過來。”

曾冰鴻聽言,看了李彥一眼,微微揚了一下嘴角,又望著窗外,綿聲細語如流水般緩緩地淌著:

“我爹是個商人。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貪婪是商人的宿命,我爹也不例外。兩歲那年,爹在中州做生意,娘臨盆在即,每日家書不斷,行行無別話,隻道早還鄉。可是爹執意不肯回,說什麼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等爹回來的時候,娘已經難產死了。當時爹趴在娘的身邊,哭著說,剛賺到的又要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