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與沙華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沒有和周芸見過麵,但隱隱之中總能感覺到她身為新嫁娘的幸福之情。即便身受惡咒的折磨,對於愛人的感情應該也是沒有絲毫減損的。如今,她居然作出“謀殺親夫”的行為?難道說,衣蠱咒已經完全控製住她的意念了嗎?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與沙華立即坐上鎮長的車,和他一起前往方昭明的家。
這是一幢位於市區繁華地段的高層公寓,是方家眾多房產中的一處,也是方昭明大學畢業後就獨立擁有的一處私人空間。走進大堂,寬闊的地麵鋪著黑白相間的大理石,頭頂是巨大的水晶燈,就連電梯也非常氣派,金燦燦的電梯門上烙刻著精致細的鏤花。
我們在鎮長的帶領下走進電梯,伴隨著樓層顯示器上數字閃燈順勢由左至右閃動:1、2、3、4、5、6……一直到“25”,叮的一聲,電梯穩穩地停住。
走出電梯,往左一拐,就來到占據整層樓一半麵積的豪華單元門前。鎮長伸手按動門鈴,不久之後,門開了,一名臉色蒼白的男子探出半張臉。和我們一樣,他也有著濃重的黑眼圈,而且身體各處遍布傷痕。尤其是脖頸處,腥紅色的傷口特別明顯。
感覺上,這位富家公子不僅一夜未眠,而且是經過了殊死搏鬥才見到今天早晨的太陽。那麼,奄奄一息的周芸如何能把他弄得這般狼狽,這無疑是我和沙華非常想要知道的答案。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過度驚嚇,對於鎮長帶來的陌生人,也就是我和沙華,他顯得分外警惕。起初,根本不願讓我們進屋,直到鎮長表明了我們的身份,他猶豫再三,這才勉強將我們帶至偏廳。
在沙發上坐下來以後,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他昨晚發生的情況。對於這樣直白的態度,他先是一怔,隨後,情緒陡然激動起來,就像心頭被人鑿穿了一個口子,洶湧的情感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外流淌出去。在沙啞失聲的語調中,他開始斷斷續續地敘述昨晚的經過。
大概是淩晨一點多,他結束一位重要客戶的應酬回到家裏,帶著一身的酒氣,才剛走進臥室就一頭倒在床上,連澡也沒來得及就昏昏入睡。 似乎做了好幾個夢,看到無數的人影從麵前飄過,可是都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就在他努力想要湊近看個仔細的時候,突然間一股詭異的寒氣直逼全身,瞬間像由夢境回到現實。恍惚中好想有個東西從腳底慢慢地爬上來。那個時候,意識是清醒的,隻是身體不能動,話也說不出來,耳邊嗡嗡作響,一陣陣莫名的力量壓在胸腔,使自己無論如何使勁,都動彈不得。最後,他憋足全部底氣“啊”地大叫了一聲。
突然間,眼睛睜開了!
一縷幽涼的月光從窗外透過淡紫色的紗幔似有若無的撒在床上,整個房間被重疊的陰影籠罩著。
他驚魂未定地摸了摸前一刻還無法控製的身體,發現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了。他又轉頭望向窗外,如深淵一般的天空,月亮似乎是血紅色的。更讓人覺得驚恐的是,窗台前纖薄的窗紗絲毫未動,但空曠的臥室裏,卻感覺有涼風呼呼吹過。
他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想去拉燈。誰知昏暗中,兩盞綠熒熒的小燈卻突然飄到他的麵前,一直飄到鼻尖。他瞪大眼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其實不是燈火,而是一雙發著光的眸子,像夜晚出沒在山林裏吃人的野獸!
他大叫一聲,急忙想要逃走,但腳卻被一條冷冰冰的繩子緊緊拽住,不!應該說,那是女人的手臂!
掙紮中,透過眸子的綠光照亮的麵龐他近一步看清,這個鬼魅一樣的東西,竟是他的未婚妻周芸!
她穿著鮮紅的霞帔,頭發蓬亂,但嘴唇卻是鮮紅的,像剛剛飲過鮮血一般,並用充滿憎惡、哀怨的雙眼望著他,口中喃喃不斷地念著:“還我十草、還我十草……”
一邊說著,還一邊舉起手中某種尖銳細長的利器,用力刺向掙脫中他的身體。
頃刻間,血腥味彌漫整個房間,受傷的男人也不斷發出哀號:“周芸,求你放過我,我是昭明,是你的愛人啊……”
然而周芸像什麼也聽不到似的,仍揮動手臂,瘋狂地猛刺,口中不停地重複:“還我十草、還我十草……”
卟——卟——
帶鉤的利器像密集的雨,深深淺淺地刺進皮膚。空曠的房子裏,一遍遍回蕩著毛骨悚然的求饒聲,是那種混合著極度恐懼、充滿痛苦的哀號。
最後,再也無法忍受的方昭明使出全身氣力,反撲上前,一口咬住周芸抓住自己小腿的手臂!在她痛得鬆開手的同時,他踉踉蹌蹌地逃到客廳,奮力朝牆邊移動。
在這樣的時刻,即便縱身從25樓的窗口跳下去,也比被她用尖銳的利器活活刺死來得痛快。當時的他,的確是這樣絕望地想著。
“還我十草、還我十草!”周芸重新追了上來,速度之快,讓他感到她冰冷的氣息就吐在後頸。
“周芸,你到底怎麼了?求你別這樣……”方昭明已經被逼到牆邊,隻能用近乎崩潰的聲音央求著她。
“受死吧!”周芸幽幽地笑著,揚起華麗的長袖,高舉起手中沾滿鮮血的利器,借著窗外的月光,方昭明看清那是一支生鏽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