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8)(2 / 3)

“沒怎樣。”

諸葛亮的臉上沒有輕鬆,沒有釋懷,也沒有沉凝,沒有負累,隻是平靜,黃月英忽然懂了,他早就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很多事都在他的掌握中,即便遭到如此大的蹉跌,他就沒有真正放棄過。

諸葛亮走到棋盤邊,笑道:“夫人真有雅興。”

“晚來無事,以為一娛。”黃月英拈起一枚白子,“丞相大人可否相陪?”

諸葛亮一拱手,“舍命陪君子!”

“請先生執白!”黃月英把裝白子的木盒推了過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

棋子剛落下,外邊來報,說董允求見,諸葛亮搖頭歎息,“這隻夜貓子,總是半夜覓食。”他把白子放回去,對妻子愧疚道:“對不住咯。”

“你去吧,我等你。”黃月英通達地說。

諸葛亮撫撫她的肩,自是去了,黃月英凝視著他融入冬夜的背影,不禁重重一歎。

她知道的,過去那幾個月沒負擔的快樂,已經過去了。

諸葛亮邁入外堂,燈光晃著董允熬黑的臉,仿佛一隻睡不著的黑貓,他見到諸葛亮,有點激動,行禮時打著顫。

“丞相…”董允呼喚時聲音發抖,仿佛受了無限委屈。

諸葛亮慨然,伸手扶起了他,“休昭費心了。”

“丞相受苦了。”董允很真誠地說。

諸葛亮寬和地一笑,“小事,都過去了。”

這三個月就像一出翻轉兩重天的大戲,諸葛亮從巔峰忽然墜落,又在跌落時被拉起來,一切都恢複原貌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皇帝在上元節宣詔諸葛亮,其實已經遲了三天,他在宮裏每日如躲貓的耗子似的竄來竄去,對要不要見諸葛亮這件事糾結盤桓,以至茶飯不思,在輾轉三十六個時辰後,終於決定把諸葛亮召進宮。

當諸葛亮出現在宮門口,看見那張大病初愈的臉,皇帝差點哭了,諸葛亮本要給他跪拜參禮,他一把拉住諸葛亮,說相父不要拜了,你坐到我身邊來。

足足有半個時辰,皇帝隻是盯著諸葛亮看,卻說不出話,很久以後,他才傻兮兮地問,相父餓不餓,要不要吃飯?

諸葛亮說,臣不餓。

皇帝又問,相父的病好了麼?

諸葛亮說,已經好了。

而後皇帝沉默了一會兒,紛紛落下淚來,他說,那件事,我搞清楚了,是有人栽贓陷害,相父受委屈了。

諸葛亮平靜地說,是小事,陛下不必掛懷。

可皇帝已哭成個可憐孩子,他其實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諸葛亮哭,還是為自己哭,他得有多蠢呢,成了人家布局的一枚棋子,差點氣死了諸葛亮,若是諸葛亮當真死了,他得背負多深的罪孽呢,天下的老百姓都會指著他的脊梁骨臭罵,便是死了,也會被人挫骨揚灰。

在宮裏的五六個時辰裏,有一半時間是皇帝在哭,還有一半時間是諸葛亮聽皇帝叨叨,剩下為數不多的時間是諸葛亮在安慰皇帝。

本來皇帝找諸葛亮來是為了解釋謀反公告的事,可他光顧著哭去了,諸葛亮也沒問,不過這一哭卻成了解禁的旨意,諸葛亮不用養病了,他還得繼續去做事。

到諸葛亮離開時,皇帝才想起忘記讓相父吃飯了,可諸葛亮已出宮了,於是諸葛亮餓著肚子聽了皇帝一整天的痛哭流涕。

當下裏,董允聽諸葛亮說都過去了,他卻說道:“這案子才露出端倪,相關人等全都死了,簡直成了死無對證的死案,這事還沒過去呢!”

諸葛亮淡然道:“可陛下以為過去了。”

董允很想說,也就我們的糊塗皇帝以為過去了,他若不是糊塗透頂,當初也不會相信什麼笑死人的謀反公告,被一撮小人挑唆得忠奸不分,差點把丞相氣成屍體!

他沉著聲色說:“李幹的認罪出來得太巧了,偏偏在我們查出小杜有問題時,他就認罪了,偏偏又在我們要逮住小杜時,他又自殺了,死得太快,反而假了!”“諸葛亮歎聲道:“若說是畏罪自殺,也不為過。”

“那小杜呢?怎麼就投井了?宮裏說,李幹也秘密審過小杜,到底中間出了什麼事,李幹若是查出真相,為什麼不通報出來,偏要瞞下去,等來一個畏罪自殺的結果!”

李幹死在值事房,吊死在房梁上,旁邊擱著他的服罪狀,看那筆跡並不像是偽造,至於小杜,早於李幹半個時辰,溺死在深井裏,相關人等於差不多在同一時刻斃命,留下的隻是巨大的疑問。

諸葛亮幾乎是無奈地說:“這也可以解釋為,李幹是怕小杜走漏風聲,滅了他的口。”

“可李幹為什麼要害丞相,他能得到什麼好處,就因為他自稱是李嚴的同宗兄弟,為李嚴報不平,想扳倒丞相,以扶正李嚴麼?這理由也許站得住腳,可總是蹊蹺。”

“這事把李嚴也牽扯進來,這池水攪得渾哪。”諸葛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