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8)(1 / 3)

在這深宅大院裏,沒人敢直呼諸葛亮的名諱,可唯有她可以,唯有她是這座森嚴府邸裏的另類,她可以做很多沒規矩的事,他卻從不約束,小南歎了口氣,也不打算進去了。

打竹林外邊忙慌慌地跑來一人,口裏高呼道:“丞相,丞相!”

屋裏的諸葛亮聽見呼喚,他也不笑了,站起身來往門邊走,那人已衝到門口,氣喘籲籲道:“陛下,陛下宣詔…”

諸葛亮吃驚,“在哪兒?”

“在正堂上候著呢。”

諸葛亮想也不想地奔了出去,修遠捧著湯餅在後麵大聲叫喚,可他卻充耳不聞,高示其也跑出了門,可她沒跟上去,她扶著門盯住諸葛亮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回臉時卻看見小南,兩人對望著,不知該說什麼。

修遠小聲嘀咕著:“又有什麼事!”

是呢,又會發生什麼事,諸葛亮已經被勒令歸家休養,難道皇帝還要繼續褫奪他的權力麼?

灰蒙蒙的天上壓著沉重的雲,不知何時才能撥開濃雲見晴天。

這一夜漫長如一個世紀,天上無月,光明俱滅,集市上點了花燈,卻又離得太遠,仿佛發生在另一個世界。

高示其已把出師表背了一百遍,諸葛亮還是沒回來。

屋子裏燃著燈,身上暖暖的,心裏卻涼涼的,眾人都是麵色沉重,諸葛果也沒心思玩樂,偶爾對高示其說一句,她在成都北郊的乘煙觀修道,有空來玩哦。

諸葛亮進宮已逾五個時辰了,可一點兒消息也傳不出來,到底這一趟是福還是禍,沒人說得清楚,對於那個任性乖張的皇帝來說,做任何事都不出人意料。

修遠出去溜了一圈,回來說,他見過董允了,董允半張臉是喜氣半張臉是戾氣,說丞相要複位了,至於別的事,我現在很生氣,不想說。

黃月英聽畢,便招呼大家把飯吃了,小南帶著諸葛瞻去睡覺,諸葛果也回房去,她在這裏等,可沒人願意走,連諸葛瞻也打著嗬欠說要等爹爹。

那就等吧,這一等就像坐井觀天,窺著一爿窄小的天空奢望整片天空,又等了兩三個時辰,諸葛瞻撐不住睡著了,小南隻好帶了他回房,臨走時說丞相回來了,一定要告訴我。

屋裏剩下三個人,歪在軟榻上打瞌睡的諸葛果,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黃月英,一直持之以恒地背誦出師表的高示其,還有幾個女僮,可她們被忽略了。

高示其背不下去了,抬頭看見黃月英鎮定自若地下棋,白子走了黑子行,黑子走了白子行,白黃的光貼著她的眉目滑下來,勾出她柔韌的輪廓。

其實黃月英並不是絕色,隻是看著順眼,但很多時候,高示其覺得她特別美,那種美,不是容顏之美,是曆經歲月沉澱後的人格之美。高示其認為這個女人的經曆很豐富,正是那漫長歲月的艱苦磨練,才換來她的沉靜、凝練、內斂,她會在心底悄悄地嫉妒小南,卻從不嫉妒黃月英,隻有黃月英才能配得起諸葛亮,他們天生就該在一起,這是上天的安排。

“我臉上長疔了麼,你總看我?”黃月英忽地笑道。

高示其才知自己的偷窺被人逮了,她尷尬地敷衍道:“我就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

黃月英把一枚白子定在棋盤上,“會下棋麼?”

“不會。”

“不會就學唄。”

“我可笨了,學不會。”

黃月英微笑著眯起眼睛,“你哪裏笨了?不宜妄自菲薄,這可是丞相的話,你敢不聽麼?”

好吧,諸葛亮是自己的死穴,可抓住自己死穴的是諸葛亮的老婆,高示其真是百感交集。

“丫頭今年多大了?”黃月英寒暄道。

“二十四。”

“喲,比果兒還年長,早就該議及終身了。”

“夫人,你不會也要把我嫁出去吧?”高示其慌張了,真是夫妻同心,老公要趕自己,老婆也跟著趕。

黃月英一愣,“怎麼,有人也提過?”她驀地恍然,“那隻豬。”

這是在罵誰呢?

高示其正待要說話,門外一疊聲地說丞相回來了,打盹的諸葛果頭一個彈起來,糊裏糊塗地嚷嚷爹爹回來了,我們玩樗蒲吧!

諸葛亮果然回來了,披著一身的寒意,像從水裏開出的一朵菡萏,濕漉漉的,他一步踏入內堂,眼見滿屋子是人,一雙雙眼睛隻在自己臉上轉悠,便笑道:“怎麼,都在呢,還沒睡?”

“擔心你。”黃月英說。

“擔心什麼,我什麼事也沒有。”諸葛亮平靜地說,他催促著大家,“都去睡吧,別耗了。”

諸葛果不肯走,被黃月英強行趕走了,高示其說我要留下,諸葛亮說你不走,以後不準來,這招百試不爽,高示其立馬消失在門後。

待人都散盡,黃月英問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