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打門外又進來一人,麵白無須,仍是低著頭,高示其又說這個人也眼熟,小蓮抿嘴笑她到處攀熟人。
偏那人也上了二樓,也進了那雅間,這下高示其和小蓮都呆了一下,兩人便起了險惡之心,認定這兩人是來酒館幽會,那頭一個美男是外頭陪酒的風月公子哥,第二個沒胡子的隻怕已有了老婆,可心裏惦記著相好,大過年的摸出來偷腥。
兩人猜得歡暢,那雅間裏卻沉悶得像一口井,周遭彌漫著陰濕的水汽,便似有無數淹死的鬼貼在板壁上。
兩人對麵而坐,彼此凝視,目光裏都藏著刀,良久,銀白袍男子舉起了酒爵,“李中官,正旦將至,且敬你一爵!”
對麵之人偏不舉起酒爵,似乎不承情,白袍男子挑釁地一笑,“怎麼,你怕我下毒?”
“我便怕了,也是人之常情。”回答並不留餘地。
白袍男子挑起眼睛,“李中官邀我出來謀麵,見了麵又百般猜忌,可讓我怎麼想。”
無須男子冷笑,“好像是你邀我見麵吧。”
白袍男子容然笑道:“我們彼此彼此。”
片刻沉默,無須男子質問道:“無論誰邀誰,我隻一句話問你,李美人和你什麼關係?”
“我哪兒知道,李中官說是什麼關係,就是什麼關係。”白袍男子戲弄似的回答。
無須男子篤定道:“若你不邀我相見,我或者隻是猜疑而已,可你今日邀我相見,我便可以肯定,你們一定早就相識,她的進宮也與你有關!”
白袍男子眉峰微微一跳,“李美人進宮是李中官幫的大忙,可別賴我身上!”
無須男子咬牙道:“這是不是你的陰謀,從頭到尾,你做出置身事外的模樣,明明是你幕後操控,可你卻始終不露麵,便是徹查,也查不到你身上!”
白袍男子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酒,似乎在仔細聆聽對方的控訴。
無須男子瞪著他,“小杜漏了嘴,我順他的線,摸出了李美人,細思李美人到底為什麼要犯這麼大的案,背後一定有人指使,這才想到她在宮裏常見的人,常提到的人,唯有你!”
“聰明!”白袍男子露出雍容的笑。
“不是我聰明,是你們百密一疏,你難道不知,小杜性愛誇口,每每喝多了就胡謅他扳倒了丞相,若不是那日被我撞破,還不知他要說給誰聽。”
白袍男子搖頭,“女人做事到底不謹慎,機密事交給一個村貨做,做就做了,還留著他活在世上!”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無須男子逼問道,“你,又到底是誰?”
白袍男子把酒爵緩緩放下,“李中官既是對我有所猜疑,怎麼不立刻稟報上峰,捉了我歸案,反而在這裏當麵對質。”
無須男子不作聲了,似被掐住了死穴。
白袍男子抬起臉,目中波光一閃,“想來李中官也有所風聞,別說是你,另一方勢力也查到了小杜身上,或者一二日之內,他們的人就會把小杜帶走。”
無須男子仍沒說話。
白袍男子冷冽一笑,“所以你怕自己摘不幹淨,到底李美人進宮,你可是牽涉其中,要查起來,你是第一個被拿住的人!”
無須男子微微一顫,“你以為你能威脅我麼?”
白袍男子悠閑笑道:“不是威脅,隻是實話實說,你已經上船了,想把自己摘幹淨隻怕沒那麼容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知道麼,我本來想過把你拉攏過來,可你不識抬舉,壞了我的大事,害我功虧一簣,所以我容不得你。”
無須男子驚得一立,“你想做什麼!”
白袍男子捏著酒爵輕輕一轉,“小杜能交給我麼?”
“不可能!”無須男子斬釘截鐵,那是他捏在手裏的把柄,也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不可能輕易交出來。
白袍男子無奈地一歎,“那就沒有辦法了,你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我隻好下毒手了。”
無須男子忽覺得他可笑,“你下毒手?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敢對我動手,你有幾個膽子!”
“自然不會在鬧市讓李中官橫屍街頭,但也不會讓李中官脫身,我隻想讓李中官寫一份認罪狀,把所有的罪都擔下來,再利利索索地走。”白袍男子說著惡毒的話,卻是雲淡風輕的神情。
無須男子越發以為他在發瘋,他便笑起來,“古辰,你還真是個瘋子,讓我認罪,嗬嗬,虧你想得出!”
白袍男子款款道:“沒關係,我能讓你生不如死,你一定會乖乖寫下認罪狀,乖乖去死!”
最後一字用力迸出齒縫,他忽然抬起左手,在無須男子反應之前,緊緊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可不是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英雄,你一個沒根的閹人,不過做狗做得好,在皇帝麵前學兩聲犬吠贏得歡心,便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你是忠臣麼,是烈士麼,你什麼都不是,你一樣是會為利益出賣道義的小人,殺了你,我都不會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