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10)(2 / 3)

高示其想了想,沒關係,我等就是。

夥計請了高示其去一樓大堂內就坐,還送了一碗酒水,說客官您慢慢喝著,半個時辰之內保管把酒送到。

高示其默默地喝悶酒,酒肆今日的人還挺多,各色人等高舉美酒,嚷著喊著鬧著,這喧囂像刺眼的刀,隻戳得她疼。

酒肆外又來了客,那人先四處看了看,高示其一抬頭,正看見那人的臉,那人卻沒發現她,她認出他是丞相府親衛張休,她正要招呼一聲,那人卻低著頭,急匆匆跑上二樓。

高示其的目光跟隨著張休,看著他停在二樓的雅間外,鬼鬼祟祟地敲門,門開了,他又張望一番,踮起腳尖溜了進去。

這是在幹什麼,大白日跟做賊似的,莫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和某個妖裏妖氣的小婊子在此幽會,高示其的好奇心被勾拔出來,她把酒碗一放,悄悄地走上了二樓,停在門口,把耳朵輕輕貼在門上。

“我不幹了。”說話的是張休,聽聲音似乎很焦慮。

“你已在船上了,來不及了!”這次說話的竟然是李盛。

“我真不想幹了,求你放過我吧。”張休幾乎在哀求。

李盛嗬嗬冷笑,“把援軍的消息捅給魏國,行刺丞相,這些事你都知曉吧,你若想做朝廷忠臣,早為什麼不向上邊通報,如今想要脫身,對不住了兄弟,你知道後果。”

高示其一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她原來以為能竊聽到一場風月情事,未曾想居然聽來更大的風波。

張休沉默了一會兒,他帶著哭腔喊道:“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兄弟,我們都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要想撇了我可沒那麼容易。”

“你要我刺殺丞相麼?”張休快崩潰了。

門被誰重重撞開,高示其像鐵塔似的頂在門口,眼裏噴著血紅的火,她一腳把麵前的酒案踢翻,怒吼道:“把華進的命還回來!”

李盛和張休跳縱而起,高示其背身把門關上,飛起一腳,兩方酒案飛騰而起,砰砰撞在門上,跌下來把門給堵了。

“不幹我的事,是他威逼…”張休膽顫道。

高示其才不聽什麼解釋,她心裏滿滿的都是仇恨,她伸出手去,張休縱身一擋,她不避反進,用一隻手掐住張休的手腕,張休掙了一下,居然掙不掉,哢的一聲,手骨斷了。

而後高示其放開了手,張休慘嚎著,他恐懼地舉起自己的手,從掌心到手肘,肉裏翻出了一朵金色大花,他不知這是什麼,可那花以瘋狂的速度盛開,瞬間,已長滿了整條手臂,向著脖頸蔓延,那仿佛一隻攫取生命的死亡之手,折磨他,摧毀他,便是最終奪走他的命,也要給他最大的恐懼。

李盛向後顫抖著退去,哆嗦道:“金蠶,金蠶花…”

他居然知道金蠶花,高示其懂了,她狠狠地瞪著他,“蠱毒教的雜種!”

她向李盛走去,她從喉嚨裏發出了恐怖的笑,她一步步逼近他,她真恨呢,恨得每塊骨頭都咬合著血淚,恨得她想把整個天地間的生靈都滅了,要他們統統為華進殉葬!

“把華進的命還回來!”

門外有人在敲門,是酒肆夥計,他聽見樓上有打鬥聲,趕著上來看情形。

“殺人了!”李盛慘叫。

他反手一掌,迎著高示其的衝鋒擋過去,高示其壓根就不躲,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掌,那一口血噴出,吐在李盛臉上,就是這誓死如歸的強悍,讓她衝到了他麵前。

她一掌擊在他的胸口,又一掌擊在他的肩上,很多掌落下去,每一掌擊打,她都會歇斯底裏地喊一聲。

為什麼呢,你們要奪走他們,奪走我僅存不多的幸福,我不和你們爭,不和任何人爭,我隻想要屬於我的那點兒自在,那麼卑微的要求,竟也不能滿足麼?

這無情無義的蒼天,你能容下世人那肮髒的奢侈,偏就容不下我卑微的渴望,你還讓我敬你畏你,奉你歆享,你配得上麼?

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昊天不仁,看不見人間的苦難,那些幹淨的信仰在這天地間尋不得一方落腳之地。

門外的敲打停了,大概夥計聽見情形不對,跑去報官了吧,整個酒肆都沸騰了,說樓上在殺人呢,嚇得一幹人等撒腿就跑。

待得南鄭縣公門的決曹掾趕來,著兩個壯實漢子生生把門撞開,高示其坐在兩具屍骸中間,一身都是血,她木然地看著他們,仿佛看著一群螞蟻。

她站起來,對他們伸出雙手,來吧,取走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