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旭心裏一滯,伸手去撫著她,可剛觸碰到發現她身上灼熱地像火燒,他急了,眼神都慌亂了:“顧初夏,你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和我說,不管什麼事,都還有我呢。”
從來安景旭為見過這樣絕望,脆弱的顧初夏,似乎隨時會消失在這夜裏,任憑怎麼用力也留不住她,這一刻,安景旭害怕了,總覺得顧初夏不是她。她是那樣聰明,那樣會隱忍,那樣堅強,甚至是那樣狠辣,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就像……會死去。怎麼會,這還是顧初夏嗎?
到底發生了怎麼了?誰讓他變成這樣。安景旭不敢碰她,小心翼翼到無措的地步。
顧初夏卻隻是笑,唇色慘白,琉璃一般的眼睛現在卻想玻璃彈珠,被擱置了太久,沒有了亮度,她微仰著頭,看著安景旭,她笑,笑到眼淚掉下裏:“安景旭,你說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討厭?你說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恨一個人?恨不得他死。”
眼淚不是流幹了嗎?都融在剛才那場初冬的雨裏,可是看見他了,便什麼都坍塌了,那些脆弱居然卷土重來了。
安景旭在顧初夏似乎將死的眸子裏看到恨,卷走了她最後一絲的氣息,連帶著卷走了安景旭最後一絲理智與慶幸,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幹澀:“顧誌誠對你做了什麼?”
是那個該死的男人,將她逼到這番模樣嗎?怎麼可以……他伸手,那樣輕柔而緩慢地將他摟在懷裏,就像摟著世上絕無僅有的珍寶,原來她是那樣瘦弱,他一隻手便可以將她抱緊。
她久久沒有說話,半闔著的眼睫連顫動都不曾有,她仰望著路燈,杏黃色的燈在她眼裏投射的是淡淡的灰色,半閉著的眼睛終於合下,長發亂了,她再也沒有力氣了,軟軟倒下,似乎沒了氣息。
就讓我睡著吧,再不要醒來了……
可是那個男人很聒噪,一直大聲喚著她,聲音那樣急切,讓她出現錯覺,似乎她也是重要的那一個,耳際還有安景旭的聲音:“顧初夏,顧初夏。”他似乎很惱怒,“顧誌誠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錯了,他一直以為顧初夏是無所不能的,那樣聰明,那樣深沉,卻忘了她終不過是個女人,是顧家的女人……他居然該死的以為誰也傷不了這個女人,如今她這樣遍體鱗傷了,自責悔恨像一波一波海水,快要湮滅安景旭。
聽著安景旭急促的生意,她有些心安了,放任自己偎著她,緩緩睜開眼來,映出了安景旭一雙蕩著光亮的眸子,她笑著說:“顧誌誠啊——瘋子,他是個瘋子。”
“顧初夏,顧初夏——”安景旭手足無措了,除了傻傻的喚著她的名字,其他他無能為力了,甚至想著,怎麼樣才能代替她?
顧誌誠是瘋子……居然逼得顧初夏如此……
她自己又何嚐不是瘋子,於是她癲狂的大笑,眼前慢慢模糊不清了,似乎有無數張臉在閃過,卻一張也看不清楚,然後似乎就有一隻手,將她推到了七年前,她坐在太平間的門外,門縫裏還有那些噩夢裏出現過的影子,於是她恍惚了,很害怕,拚命搖頭:“我沒有害媽媽,沒有,藥不是我換的,不是我,是顧初年,真的是顧初年,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是我做的不夠好嗎?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你看不到,你不喜歡我這個女兒,所以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喜歡,所以你相信顧初年的話,給我判罪。”
誰不相信她?她這些話又是對誰說的?顧初年換了什麼藥?到底她在說些什麼?她從來沒有對人道起過的秘密安景旭一無所知,所以他沒有辦法拚湊全顧初夏的話,沒有辦法告訴她有人相信她,不是她害的,也不會不喜歡她,這些安景旭都不知道,又該怎麼去說?安景旭是那樣恨自己,為什麼要對她一無所知,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緊緊抱著她灼熱的身子,試圖將她搖清醒:“顧初夏,你怎麼了,清醒點。”手上,她灼熱的體溫在漸進變涼,似乎有什麼在安景旭的手裏流逝,他抓不住,慌亂無措,毫無辦法:“該死,你到底對你自己做了什麼?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很冷?”
他緊緊抱著她,不留一點空隙,恨不得將所有體溫都給了她,可是他在她身上卻連一點氣息都沒有感覺到。
她一動不動,像是破碎的木偶,安景旭摟著她許久,她卻還是一點一點冷卻,一點溫度也沒有,他害怕極了,狠狠拍著她慘白的臉:“顧初夏,你醒醒,別閉眼,你和我說說話,頂嘴也好,我不罵你,不管你說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