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滴淚珠,卻垂在睫上,她的淚滴裏,她看到了,裏麵嵌著很久遠的故事,遠得像上輩子一樣。
記憶在深處蘇醒了,一點一點摧毀她的偽裝與淡漠,其實她是那樣害怕被提及,其實她是那樣害怕,與脆弱……
記憶啊……你為什麼不放過她……
陰冷的長廊,似乎沒有盡頭,轉角很陰冷,兩張一模一樣的兩旁,很稚嫩,她們是孿生姐妹呢,真相像。兩張臉都是那樣驚慌,抬頭,‘太平間’三個字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們,知道不能呼吸。她們身後的男子麵如死灰,搖搖欲墜,似乎要倒下。
男人的腳步灌了鉛,一步一步,往裏移著,身後小小的兩個身影跟著機械地移動,其實她們也已經不小了,十四歲了,知道‘太平間’三個字意味著什麼了。
小小的顧初夏,無關還沒有張開,稚嫩的臉紙樣的白色,她走得快些,戰戰巍巍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白色的布。
白色布下凸起的身影一動不動,指尖的冰冷滲進了顧初夏的皮膚,她似乎如夢驚醒,卻又如夢裏一般虛浮害怕,她小小的聲音:“媽媽,你醒醒啊,你怎麼了?別再睡了,是不是我偷懶你才不高興,才不願意理我的嗎?”
她對自己說,一定是這樣的,媽媽是生了她的氣,所以她才不起床,所以隻要她以後好好聽話,媽媽就會醒過來了,叫她彈鋼琴,幫她向父親求饒。
隻是,沒有動,白色的布下一片死寂的冰涼。
她傻了,似乎世界坍塌了,再也拚不完整了。
一邊的顧初年緩緩挪過來,看了看怔愣的妹妹,和躺在白布下的媽媽,她知道,媽媽再也回不來了,她害怕,很害怕,所以她喚著:“媽媽……你還要教小初鋼琴呢,所以不要離開好不好?”她掀開了白布的一角,卻沒有勇氣去看,隻能憑借聲音,“媽媽,媽媽,你動一下好不還?”
可是除卻寂靜什麼也不剩,呼吸裏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刺鼻極了,似乎要奪人呼吸。
顧初夏安安靜靜地喚著:“媽媽……”烏黑的眼珠子朦朧,墜子一般地凋落了一地的晶瑩。
不似顧初夏的安靜,顧初年撲床邊,大聲哭喊:“媽媽,媽媽,你醒醒,媽媽……”
兩個女人的哭聲之後,身後的顧誌誠才恍然,那躺在白布下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竟真的是她,殘忍的事實,竟不是夢。
顧誌誠幾乎站不穩,撫著門,一瞬蒼白了容顏,灰暗的眸子一片死水。如溺水的人一般,他轉過去,一把抓住醫生的衣袖,顫著唇哽咽地問:“醫生,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妻子會走的這麼突然,她明明上午還好好的,沒有一點異常,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床上那個不會呼吸的人怎麼會是他的妻子呢?一定是別人……顧誌誠不願相信。
早就見慣了生離死別,醫生一顆麻木的心,沒有任何表情,公式化地報告:“臨時性心髒病發。”
顧誌誠詫異不已,眉間凝成川字:“心髒病發?怎麼可能,我妻子雖然有心髒病,可是已經控製得很好,隻要按時吃藥便和正常人無異的,是不是醫院弄錯了,我妻子怎麼會死呢。”
醫生撫著顧誌誠搖搖欲墜的身體,還是麵無表情,一字一字申明他的專業無疑:“先生,請冷靜一下,醫院的診斷不會錯誤的,我們做了藥物剖析檢驗,造成病人突然離世的原因是病人根本沒有服藥。您的太太今日突發性心髒病是因為藥物短缺,造成精神缺氧,心肌梗塞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