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多吃一些豬肝和黑木耳,多熬一些骨頭湯喝,晚上早一點睡,你這麼瘦,很容易貧血。”車子緩緩往公寓開去,單永謙別過頭深深凝視我一眼,又看向前方遠處。
“知道了,你都可以直接去老城醫院坐診了,和那醫生說得一模一樣。”我彎唇揶揄他一句,偏頭看著車窗外街道旁各式各樣的水晶店,看著那些晶瑩剔透的波西米亞水晶透過櫥窗閃爍著或明或暗的亮麗光芒。
單永謙輕輕笑了笑,良久後,淡淡詢問道:“快要畢業典禮了吧,我聽淳韶和父親說他準備和你在近期結婚。”
“是有這個打算。”我低了低眸,說道,“畢業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會回國辦相關的手續。”其實我很沒有底氣地說這話,我不知道到時候他們的父親會如何阻攔我們。
“如果你真要嫁給淳韶,我會幫你。”單永謙溫和的笑望著我,又說,“等你嫁進了單家,我也會搬出單家。”
“搬出單家?你要離開單氏嗎?”我詫異地問道,“為什麼?你要去哪裏?”
“現在還不確定,說不定會回學校念書,然後去當醫生,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可以去門診坐診了嗎?”單永謙眉宇間是淺淺的笑意,如伏爾塔瓦河碧波蕩漾的河麵上初升的杲杲朝陽般和熙清明,他又說,“上次的事情真是對不起,元嘉後來把事情都告訴我了,難為你了。”他的話語裏滿是歉意。
“不關你的事,那也不是你的錯。”我抿抿唇,笑著寬慰他,“反正都過去了,你別放在心底。”
單永謙聽此不予置否的笑笑,不再說話,隻是伸手打開了車載音響。隻聽一首輕柔恬然的鋼琴曲緩緩在車裏流淌,輕輕飄進耳裏,纏綿婉轉,隱隱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惘然。
“小心一些,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車子開到公寓樓下,他打開車門和我一同走出。
“嗯。”我微一頷首,抬眸看著眼前依舊那麼溫雅謙和的他,動了動唇,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他是要離開布拉格了嗎?他曾經的抱負他曾經的目標呢?他的離開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元嘉?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上去吧。”他見我欲言又止,唇角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意,眉宇間明明是溫潤的,卻透著掩不住的傷感,“要不給我一個朋友間的擁抱,算是提前給我送別,等我決定離開這兒時,你隻怕是沒有時間來和我告別了。”
他的眼裏透著揶揄,我走上前,在他略感詫異之際伸出手抱住他:“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無論以後你走到哪裏,都要好好愛惜自己。”我在他耳畔輕輕說,“除了淳韶,你是我這世上最希望能夠一切安好的人。”
“你也是,養好身體,給我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小侄子。”他緊緊抱了抱我,而後鬆開了我,說得很認真,“不要想太多,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淳韶和我都會盡全力去愛護你們。”
我用力點點頭:“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小心一點。”轉過身,我往公寓樓梯口快步走去,眼裏有些濕潤,心裏是說不清的晦澀。
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們雖然錯過了彼此,可我們待彼此一直都是真心的,我們之間,除了愛情,除了友情,還可以是超越了愛情和友情的親情。
我低著頭,小心翼翼拾級而上,走到二樓時聽到腳步聲,方抬起頭,卻見單淳韶從樓上迎麵而下。
他一邊凝視著我一邊下樓,眼眶底下是一片明顯的陰影,滿是憊懶的神情則透著濃濃的倦意。此時他明亮灼人的眼眸比往日黯淡了許多。
“喲,這麼快回來了?”忽然見到他,我不由得笑顏逐開。
單淳韶沒有立即接話,眼神卻直直勾勾地瞅著我,耐人尋味的目光裏深不見底,仿佛有著萬古的深邃。
“我兩天兩夜未合過眼,一下飛機就來了你這裏。”他走到我跟前,低沉的嗓音裏帶著因勞累過度而產生的嘶啞。
“那上樓……”我的話還未說完,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打開包拿出手機正要看是誰的來電,一隻手兀地從前方伸來,一把搶過了手機。
“單永謙?”單淳韶盯著手機屏幕,眼角微微上勾,眼裏盡是不屑,“不是才依依惜別嗎?這麼快電話就追過來了?”手機鈴聲一陣又一陣執拗地響著,一陣凜冽的寒意從單淳韶眉間閃過,隻見他揚手往地上一摔,一直響個不停的鈴聲戛然而止,他搶過的手機已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了地上。
“單淳韶!”我愣愣地望著眼前一臉怒氣的人,驚詫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殘骸,輕蔑地冷笑道:“遊浣,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我最討厭你總是沒有像我在乎你一樣在乎我,甚至還不如單永謙在你心中的地位。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你這麼留戀他喜歡他,又何必這麼勉強自己留在我身邊?”
“沒有,我沒有……隻是他要走了我……”一波又一波的眼淚從眼眶湧出,單淳韶臉上那種絕望般的陰冷讓我忍不住心慌了起來,“淳韶,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唇,一種沁入骨髓的冰涼從他嘴唇傳到我的心底,他的眼裏是我前所未見的冷漠和荒蕪。
“我從不稀罕不愛我的女人碰我。”他冷冷地推開我,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大步流星地往樓下走去。
我呆站在原地,看著他轉身離開時決絕的背影,愣了數秒,下意識地想要去追他,還未走幾步,隻覺腳一空,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滑下了這層樓梯最後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