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生意做得夠大能操縱地方軍政(2 / 2)

這人道:“整個郡的官吏豪強,山野小民,都敬慕丞相與將軍風采,可惜緣淺,隻聞其聲,未見其人。今日得了這個天大的機會,早就扶老攜幼,擠滿城樓、塞滿道路,要一睹為快。我等弟兄,專為丞相、將軍開道,一同行進,以彰顯國家重臣宿將的氣度。”

王離暗暗叫苦,有心不赴他的宴席,卻找不到說辭。正惶急之間,隻見身側馬車上,簾子陡然掀開,一名侍衛跳將出來,指著上郡軍兵,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混賬,安的是什麼心?明知丞相身體不適,又鞍馬勞頓,卻數次奔馳驚擾?丞相是國家重臣,將軍是三軍砥柱,說什麼一睹為快,你們要拿了當猴子看嗎?”

受這一吼之威,上郡軍兵大驚,下馬跪倒,不敢喘氣抬頭。為首的那人驚詫莫名,顫聲道:“小將不敢。”

侍衛怒道:“丞相要去哪裏,自有丞相做主。你等是何種身份,要聽你的安排?”

這人連聲道:“小軍知錯了。”

侍衛嗬斥道:“叫郡守等著,丞相馬上就到,當麵問他是何居心。還不快滾。”

這群人倉皇起身,上馬就走,一時間馬蹄雜亂,煙塵如霧,瞬間沒了蹤影。

王離長長出了一口氣,對李斯丞相的敬愛又增了幾分。事不宜遲,立即分派了一半老弱隨從,簇擁著一輛車,要他們走走停停,沿既定路線,往上郡緩緩挪動。自己則當先開路,護衛著李斯的車仗,離了直道,沿著小路,朝北地郡方向飛奔,一口氣跑了五十餘裏才放慢速度。

左右趕上王離,錯開半個馬頭道:“與我們同行的商人,行蹤詭異,將軍為什麼不找出來殺掉?”

這幾個人還想著殺逃跑的商人,讓王離一陣無語,罵道:“豬腦子。剛才我救了你們幾個的性命,你們合計合計,怎麼謝我吧。”

眾人奇道:“救了我們幾個性命?”

王離不想解釋太多,沒好氣地道:“這個人有通天的能量,又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不辭而別,上郡必定是一個據點,黨羽眾多。區區兩百人,帶著無數的金銀珠寶、器具玩物,逃命還嫌不足,竟然愚蠢到自尋死路?”

左右道:“大秦在上郡駐兵數千,一小卒持將軍軍令,即可調動,全城搜捕也不是難事啊。”

王離苦笑道:“當年皇帝帶甲十萬,於博浪沙中遇險,方圓數裏殺盡人畜,依然找不到刺客。上郡之兵,有多少用處?”

“駱甲說這個人要到陳郡養病,將軍可派人查訪,尋明來曆。”

“此人的口音,為陳郡不假。但不會愚蠢到在家鄉招搖,也不會把基業設置在那裏。否則,一遇災禍,豈不是覆巢之危。他在陳郡,一定是以普通人的麵目出現。”

“請將軍令我等留守三日,查實回報。”

“蜂巢在樹上,看一眼疾步走開。找竹竿幹什麼呢?”

左右皆有憤懣之色,私下議論道:“王氏三代為將,就此衰落了。”

九原郡、陰山上,酷寒荒涼,卻尚可忍受。距都城並不遙遠的上郡,倒讓王離寒到骨髓:上郡,是個比當年秦趙交兵的長平凶險百倍的地方。一個卑賤的生意人,沒有政治勢力的支撐,不與當權者分利,如何能在地方立足,成就這樣的氣候?上郡的郡守,或許就是合夥分肥的強人;上郡的軍兵,不過是商人豢養的家丁罷了。

這個人,掌握著龐大的財力,根本不用以身犯險,隻身到北方去。他既然去了,那就不是尋開心,找樂子,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了想回來,也是容易之極。用浩大的代價,隻為從戍邊的營帳中逃跑,已經很不合常規。偏偏早不走,晚不走,在黃金送到的消息傳來之前走,說不定就是想引這兩百人在此處停留,好從中取事。眼看秦人不上當,便約了郡守,想方設法留住他們。

如今上下紛亂,人心浮動,無論是誰,一旦劫持丞相、大將,必將震動天下,引得從者如雲。這是多大的一筆生意啊。隻有這個,才配得上十倍於車馬的黃金。

這些見識,自然不能和隨從們說,說了也理解不了。這些人,進入衙門,官服一穿,就以為天地之間,自己依附的勢力最大最強,凜然生威,目空一切了。他們認為,權勢就是一切,官吏就是神仙。商人,卑賤草民,怎麼可能買得動一個大郡的長官、將軍和士兵。

對商人的力量,王離卻深信不疑,從不敢輕視。因為,他作為將帥世家的子弟,比郡守顯貴十倍的大將,也受不了黃金的誘惑。別人,更不用說。他很清楚,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個朝代、一個集團,興亡的第一因緣,都要從財政中找。自古以來,官爺們隻不過是戲台上的戲子,威風氣勢都是別人給的,老板全在幕後。操控軍政運作的,並不是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官,而是不動聲色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