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還鄉之後,神宗又起用大學士呂調陽等人。可遇到大事,仍然不敢專斷,必須派人到江陵報告,聽取張居正的意見。入夏之後,皇上就征他還朝。張居正以母親年邁為由,請求等秋涼之後上路。神宗又派指揮翟汝敬前去催促,並特意命人護送張居正的母親從水路起程。張居正這才遵旨登程。
那時,神宗已經冊立王氏為皇後,二人伉儷情深。李太後認為皇帝已經大婚,於是返回慈寧宮居住,隨即召張居正入內,和他說:“我不能常常看著皇帝。先生是國家首輔,受先帝囑托,還望你能早晚督促皇上,不要辜負先帝!”從此,張居正格外勤勉,所有的軍國要政,無不悉心籌劃。內薦禮部尚書馬自強、吏部侍郎申時行參與閣務;外任尚書方逢時、總督宣大、總兵李成梁鎮撫遼東。李成梁驍勇善戰,屢次戰敗塞外的巨寇,被封為寧遠伯。於是內外承平,十年無事。
張居正勸神宗量入為出,撤掉內外冗員,嚴厲審核各省的財稅。神宗年齡漸長,開始有了六宮,便讓司禮監馮保挑選三千五百名太監入宮。其中有孫海、客用二人,狡猾成性,得到皇上寵幸後,就帶著神宗夜遊別宮。皇上穿著窄袖小衣,騎馬持刀,跟鏢客一個打扮。後來又出西城遊玩,免不了飲酒陶情,逢場作戲。這些事情被馮保得知,就去稟報了李太後。李太後大怒,換上青色布袍,摘下簪子、耳環,令人宣神宗入宮,接著傳話給張居正,讓他上疏勸阻。神宗得到消息,不免驚慌失措,可惜母命難違,隻好硬著頭皮慢慢挨到慈寧宮。一進宮門,就聽到太後大聲催促。神宗遠遠看見母後的神態、服飾,與平常大不相同,不覺心驚膽戰,連忙跪下磕頭。太後瞪著眼睛說:“你倒好!你倒好!先皇把大業交給你,是叫你這麼遊蕩的嗎?”神宗連抖帶顫說:“兒……兒知罪了,望母後寬恕!”太後哼了一聲說:“你也知道有罪嗎?”說完,馮保已經奉上張居正的奏折,太後大略看了一遍,就扔給神宗說:“你自己看!”神宗取過奏折,剛剛看完,又聽見太後說:“先帝彌留之際,內囑你的兩位母親教育,外囑張先生等人輔導,真是煞費苦心。不料你這不肖子,膽大妄為。如果不肯改過自新,恐怕將來會玷辱祖先,我顧著社稷要緊,管不得什麼私恩,難道必須要你做皇帝嗎?”又對馮保說:“你到內閣,去取《霍光傳》來!”馮保答應著出去。不到一會兒,仍然返回宮內,叩頭說道:“張相國命奴才代奏,他說皇上英明,隻要改過自新,將來必能成就大事。霍光的典故,臣不敢奉上!不如草詔罪己好了。”太後說:“張先生既然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馮保又起身出去。沒過多久,返呈草詔,太後令神宗起來,親筆抄寫,頒示朝堂。可憐神宗的雙膝已經跪得疼痛異常,草詔裏又有很多檢討的話,不禁懊惱得很。偏偏太後催促著寫,一點也不肯放鬆,也隻好照本抄錄,呈給太後。太後看過,交給馮保頒發去了。太後辦完這一切,禁不住淚流滿麵。神宗跪在那裏懺悔,過了很久才奉命退出。
李太後訓責過神宗後,又將孫海、客用逐出宮外,並令馮保嚴厲審核內侍。神宗雖然很不高興,可也無可奈何,隻好得過且過,再作計較。張居正又請儒臣編撰了曆朝以來的《寶訓》、《實錄》,分成四十章,依次呈上,作為經筵的講義。
神宗此時年少氣盛,正是喜歡聽人奉承的時候,張居正的各種請求,實在是與神宗的本意不相符,不過形式上總要敷衍過去。神宗於是優詔褒獎,準許施行。各官侍講的時候,神宗也隻好洗耳恭聽。一旦講解完畢,就遊散在各宮之間,樂得圖些暢快,活絡一下筋骨。一天,閑步踱入慈寧宮,正好李太後去慈慶宮閑談,不在宮中,神宗正想退出宮門,忽然看見一個少女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