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兵臨城下(1 / 2)

嚴嵩父子跪在夏言的床榻前,淚珠像雨點一般灑落下來。夏言再三請起,嚴嵩說:“少師若肯賞臉,我父子才能起來。”夏言明知道是為了參奏的事情,卻不得不問。嚴嵩這才將來意說明,嚴世蕃又是磕頭又是哀求,說自己悔過了。夏言笑道:“這件事想必是誤傳,我並沒有參劾的意思,請你們放心!”嚴嵩說:“少師不能哄騙人!”夏言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盡管放心吧,不要折殺我了!”嚴嵩父子這才稱謝起來。彼此又談了幾句,嚴嵩父子才起身告別。夏言隻說了“恕不遠送”幾個字,依然裹著被子坐在那裏。

嚴嵩回家之後,暗想就算嚴世蕃不會被參劾,剛剛自己也受了夏言的侮辱,於是懷恨在心,整天與同黨謀劃,想設計陷害夏言,夏言卻毫不知情。有時夏言與嚴嵩到西苑值班,世宗常常派左右的太監,伺察二人的動靜。太監遇到夏言,夏言總是高傲得很,看他們如同奴隸一般。轉到嚴嵩那裏,嚴嵩必定邀請他們就座,或者去和他們握手,暗地裏把黃白物塞到太監的袖子裏。太監們得人錢財,替人消災,自然在世宗麵前稱讚嚴嵩的好處。那夏言不但沒錢,還要擺架子,逞威風,太監們都討厭他,背地裏說他壞話。而且祭壇的青詞被世宗看得非常鄭重,平時所用,必須仰仗二相的手筆。夏言年歲已高,再加上政務繁忙,常常讓門客替他起草,糊裏糊塗地呈上去,世宗看著很不入眼,常常扔在地上。嚴嵩雖然年老,卻有兒子嚴世蕃幫忙。嚴世蕃狡猾成性,很能揣摩皇上的意思,撰寫的青詞句句打入世宗的心坎,世宗以為是嚴嵩自撰,所以更加寵幸。隻是嚴世蕃仗著父親得勢,並沒有改正自己的貪心,嚴嵩告誡過他幾次,嚴世蕃就是不肯聽。嚴嵩擔心夏言檢舉揭發,就讓嚴世蕃辭官回家。世宗反而專門派人召回,加授嚴世蕃為太常寺少卿。嚴世蕃日益驕橫,嚴嵩見皇上越來越寵愛自己,索性讓他胡作非為。

嘉靖三年,大同五堡兵作亂,韃靼部趁機侵犯。雖然僉都禦史蔡天佑等人平定了叛亂,還是有韃靼兵屢次出沒於塞外。韃靼的勢力本來已經衰落,達延可汗即位之後,頗有雄才大略,統一了周圍各部,自稱大元大可汗,還南下侵略河套等地,吞並朔漠,並將所有領地分為漠南、漠北兩部。漠北的土地封給幼子劄賚爾,稱為喀爾喀部。漠南的土地封給子孫,讓次子巴爾色居住在西部,嫡孫卜赤居住在東部。達延可汗死後,卜赤繼承可汗的大位。不久巴爾色病死,兒子究弼哩克承襲父親的遺職,移居在河套一帶,成為鄂爾多斯部的始祖。巴爾色的弟弟俺答居住在陰山附近,成為土默特部的始祖,彼此並不相互統屬。沒過多久,究弼哩克病死,俺答將兩個部落合並起來,勢力日益強盛,屢次侵犯明朝邊境。明將曾經發兵抵禦,互有勝負。

嘉靖二十五年,兵部侍郎曾銑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屢次建議收複河套地區,並上疏盡力申請。他的奏折遞上去之後,有旨讓兵部複議。兵部認為,築守邊境與收複河套都是難事,但兩件事比較起來,還是收複河套更難一點,就決定先築守邊境,然後慢慢地收複河套。世宗轉問夏言,夏言的意思和曾銑相同。世宗就頒下詔書:“河套長久以來被敵寇占據,並趁機侵略邊境,邊境百姓橫遭荼毒。朕每晚輾轉反側,深深憂慮,可惜邊境大臣一味拖延,沒人為朕分憂。如今,侍郎曾銑倡議收複河套,實在值得嘉獎。但輕敵者必敗,現在就命曾銑與邊境大臣悉心籌劃,長久打算。兵部可以發白銀三十萬兩給曾銑,讓他修築邊境,慰勞士兵!”曾銑接到聖旨後,立即募集士卒,添築堡壘,忙碌了好幾個月。隨後督兵出寨,擊退敵寇,繳獲牛、馬、駱駝九百五十頭,兵器八百五十多件。世宗按照他的功勞給了賞賜。曾銑又和陝西巡撫謝蘭、延綏巡撫楊守謙、寧夏巡撫王邦瑞以及三鎮總兵商議收複河套的方略,並且列出機要,附上陣營圖。世宗點頭稱讚。兵部尚書王以旂等人見風使舵,都說曾銑前後的奏折都可以實行。

後來大內失火,方皇後駕崩,世宗非常恐懼,就釋放楊爵等人出獄,並下詔讓大臣直言。那陰險狠毒的嚴嵩得了機會,就上疏說:“災異的原因其實是曾銑在邊境首先挑釁,誤了國家大計。夏言擾亂國事,應該一同加罪懲處。”嚴嵩的奏折一上,大臣們陸續上疏,大多將災禍的原因歸在曾銑、夏言的頭上。世宗竟然背棄前言,把臉一翻說道:“出兵河套是不是師出有名?是不是一定可以成功?一個曾銑不用可惜,倘若兵禍連連,塗炭生靈,什麼人來負這個責任?”朝中內外聽了這話非常詫異,接著就聽說夏言被罷官,曾銑被押解到京師,兵部尚書王以旂以及讚成收複河套的官吏分別被懲罰。於是,一番攘外安內的大好政策,片刻間煙消雲散。

嚴嵩心裏還不滿足,一定要借著這件事害死夏言才肯罷休。起先鹹寧侯仇鸞鎮守甘肅,因為貪贓枉法被曾銑參劾,逮入京師下獄。仇鸞與嚴嵩本來是同黨,嚴嵩於是暗中設法,讓嚴世蕃替仇鸞草擬奏折,辯訴冤屈,並誣陷曾銑克扣軍餉,賄賂夏言。世宗下令徹底查究,曾銑在西市被斬首,妻兒流放到兩千裏之外。曾銑很有謀略,不但善於用兵,而且廉潔謹慎,死後家無餘資,朝中的人都替他喊冤。曾銑被斬首以後,夏言自然不能免罪。世宗下詔逮捕夏言。當時夏言剛到通州,聽說曾銑被斬,大吃一驚,從車上跌下,忍著痛歎息說:“這下我死定了。”接著馬上寫了一封奏折,痛斥嚴嵩,其中說:“仇鸞被關押在獄中,皇上的聖旨降下還不到兩天,仇鸞從哪裏得知?這奏折必定是嚴嵩等人替仇鸞偽造的,用來誣陷臣等。嚴嵩如同王莽一般玩弄權術,臣的生命就在嚴嵩的手心裏,還望皇上保全。”奏折剛剛寫好,就被趕來的官兵逮捕到京城,夏言把寫好的奏折托人呈入,世宗不肯理會。後來,嚴嵩聽說刑部有減罪的想法,擔心夏言會生還,準備再次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