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還是北山,世間也隻有花中淚如此無聊之人才會登上去看看,除了他之外再也不會有人了,無人問津的地方卻又總是鬱鬱蔥蔥,那些美麗都是孤獨的。
無意集還是無意集,它曾經熱鬧繁華過,但現在看上去絕對沒有人可以想象到它曾經的模樣。
唐妝走了,不會再回來;宋乾走了,不會再回來;魅舞走了,她還會再回來嗎?
時代變遷,這裏吸引遠方來客的事物漸漸變少,唯一還值得津津樂道的南街花鋪的花,但畢竟欣賞藝術的人還是少數。
這條本不大的街道上凋敝了很多店家,陳舊的氣息感染著這座漸漸夕暮的集市,或許幾十年過後這裏將不複存在,淪為山和土。
街道街頭緩緩駛來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人,他右邊的衣袖在風中飄零,他有兩隻手但他寧願別人以為他是獨臂,那隻已廢的右手卻刻畫著他屬於這座集市的回憶,他回來了,花中淚回來了。
這裏本是他的故鄉,他從來沒有陌生過,反而是故鄉陌生了他。
街道旁站著一個瞌睡迷糊的中年男子,望見花中淚走了過來,他立刻精神起來,能在這裏遇到一個陌生來人實屬不易又尤其是一副江湖打扮的人。
“少俠,請問是打尖還是住店?”中年男子趕緊湊上來問道。
“不用了,謝謝。”花中淚微笑著回答道。
“少俠是第一次來無意集吧,我們這裏可是有山有水有花的好去處,來了保證不會後悔,尤其是咋家的酒那可是遠近聞名,我保證這世間都隻此一家。”中年男子吹牛道。
“我很願意相信你的話,我也一定回來你家喝一喝酒,但不是現在。”花中淚說道。
說罷,花中淚繞過中年男子向前走去。
“少俠對這無意集還不熟,我看我給你帶路吧。”中年男子又追了上來說道。
一個生意近乎走到盡頭的店家,遇到一個客人如遇上帝,他的熱情雖有過但還可以理解。
“我對這裏很熟,真不用了,謝謝。”花中淚說道。
中年男子不依不饒,繼續跟了上來,這次花中淚沒有再讓他開口。
“不要再跟著我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可是來自江湖的。”花中淚伸出拳頭嚇唬著地方道。
花中淚的話已經說道這個份上了,中年男子也沒有再跟上來。
東河畔燭火走廊廢墟還在,一念成灰,再難複刻當年模樣。
“量金橋”和“勝我橋”也都還在,那些木雕已經漸漸腐朽,如今那裏已經成了牲畜的天下。
花中淚下了馬站在勝我橋頭靜靜的沉默著,這座橋於他而言的意思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女人,更是他通往江湖的開始,木雕上那些潦草的經文雖然模糊卻還沒有消失盡淨。
陌生的集市,陌生的人,隻有東河畔那川流不息的水還是當初那般靜靜流淌。
“回不去了,一切都不回去了,如果可以重來,我想我當初還是這樣選擇,或許早在我出生那一刻,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好。”花中淚微笑著說道。
有些悔恨,有些無奈,但終究他還在笑。
花中淚也是人,他終究成不了聖人,無論他把俠演繹到了什麼極致,回到故鄉時他終究都是個孩子。
窄窄的古道,紛飛的蝴蝶,這裏的綠柳更加茂盛了,本來便不算寬的古道變得越加窄小。
花中淚輕輕的踏上古道,他的每一步都很輕,他撥弄柳枝的手也很輕,似乎生怕損壞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似乎這裏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純潔的。
古道盡頭是一座小院,小院的門緊閉著,這個小院的大門在花中淚的印象中白日裏從來就不會打開,白日裏父母都很忙,這裏隻不過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棲息之地。
推門而入,草木皆在隻是比當初更加茁壯,小院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每一朵看似平凡的花都是世所含有。
花中淚蹲下身子,將臉埋在花叢之中靜靜感受著,看見那些枯萎的花瓣,他仍然忍不住去拔掉,但如今的他不會再因此流淚。
“原來我爹娘才是這世間最偉大的人,時至今日我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沒有任何一點比他們強,他們沒有奇遇、沒有機會出去見一見外麵的世界卻種出了世所含有的花,為無意集支撐著最後一絲生氣。”花中淚感慨道。
說罷,轉身走進屋裏。
一切都沒變,當初是什麼模樣或許連花中淚自己都記不大清楚,唯一能證明沒變的理由是這裏的東西都很陳舊,這份陳舊不失優雅,這份陳舊滿含溫馨,這份陳舊有些催淚,但花中淚還是忍住不哭。
最真摯的淚,還需留給最真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