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玉如瑩和馮夜程,正好在一行人最後。馮夜程像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玩物,因為慕三說不出話更覺奇趣。他添油加醋地跟慕三介紹麵前這些人姓誰名誰——當然,馮夜程刻意隱去了他們各自在江湖中響當當的名號。
聽馮夜程說起爵爺不醫女人怪規矩,慕三把頭垂得低低的——剛才在忠義廳,聽到家仆們的那番對話,慕三已經想到了:她八成是被這白爵爺當作男人救了!自己不過一介弱質女流,既不是男人,又不是要人……若被那冷冰冰的爵爺知道救的是這麼一個人,八成會將她立即趕出大宅!
原本,慕三是到格納投奔姐姐的。一路上女扮男裝、毀容作醜,一方麵為了自我保護,一方麵有她難言的苦衷。早晨醒來時,慕三既不知身處何地,又不知白倪是敵是友,情急之下才沒有說破自己是女人。
現在倒好,情況雖已明朗,她慕三姑娘卻已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當男人了!頭一回進劄特大漠,人生地不熟,且不說姐姐住的地方需時間打聽,自己現在這身沙毒又豈是凡人能解的?
人一旦交上厄運,哪還有選擇的餘地?
慕三心神恍惚,對一旁仍在滔滔不絕的馮夜程聽半句、落半句。思前想後,她決定無論如何,還是先守住自己女兒身的秘密,在這大宅安定下來之後,再從長計議!
玉如瑩體態溫婉,笑著聽那孩童書生天花亂墜地講。等他說疲了,玉如瑩才開口,“慕公子看上去像江南人。小女猜得可對?”
慕三一驚,點頭。
“慕姓在江南不少,不過最有名的必要屬南州原州府慕家和杭州虞家堡麾下的慕式繡莊。慕公子一定有所耳聞。”
點頭。
“慕公子氣度不凡,可跟這兩家人有什麼關係?”
搖頭。
“這樣。”玉如瑩一雙翦水烏瞳意味深長地停在慕三的纖纖玉手上,不再問話。
“如瑩,你也不必如此心急嘛。等他能說話了,我幫你把他從喝孟婆湯前到下次投胎的姻緣都給翻出來,”馮夜程吼。
“就你能幹!對了,今天我不去了。昨兒被你們灌三杯,現在還飄飄然。”
“玉姑娘,不敢去?怕俺把你贏哭啊?”李常湊過來。
“憑你?”陳錦嵐哼鼻子,“昨晚要不是你個黑李逵硬拉我師妹猜拳,卻又一直輸,我們哪才隻灌她三杯?”
原來,大亨陳錦嵐少年時代不僅是江湖浪兒,還曾有幸拜入名門!關於當今武林最負盛名的兩位劍客,江湖中有這樣一種說法:“北有赤鳥呼烈火,南有青鵬踏落雪”!其中,“青鵬”更是被世人尊稱為“劍聖”!“青鵬”指的正是陳錦嵐的師父——虞家堡堡主玉鵬!因此,玉鵬的女兒玉如瑩才會成了陳錦嵐的師妹。也正是因為陳錦嵐跟白倪一行人這樣那樣的親友關係,他才向來跟他們同住在十七號。
“玉姑娘不賞臉,思兄弟估計也不去了。”一直沒說話的丁長生發言了。他配著一把長劍,整個人就像根掛著黑衣的竹竿,留著八字胡,有股陰柔氣。
許思被調侃,卻還是緘默地保持友好的笑容。隻因丁長生所說不差。許思進玉麒山莊前是虞家堡的家仆,向來跟著玉如瑩行事。
“你當真不去?今天可是祭天!白天錯過了野風格,咱還能補個晚場,”馮夜程說。
“年年都看,還不是瞧不清那巫師的臉。走了!”玉如瑩說完,消失在黑夜中。
“也請各位恕在下不遠陪。”許思果然鞠一躬離開。
“不陪就不陪,”馮夜程嘀咕完,轉而嬉笑地瞧向慕三,“小水,你得跟我們去!在垃圾裏躺了半個月,不活動活動,可要長蛆了!”
“我真想不通你這蠢才是怎麼從庠序畢業的,”陳錦嵐的煙杆子又要飛來,被馮夜程一個機靈擋在半空。“一不懂憐香惜玉,二不懂察言觀色——這事,那邊那尊石像才能做主!”
馮夜程忙一臉乞相望白倪,後者慢慢悠悠搖著他那水墨折扇。
良久,白倪才看向慕三,“可識騎馬?”
點頭。
“那你願不願跟我們去?”
一陣沉默之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