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炮響了,紙花飛滿了天,軒軒拖著她二舅媽的婚紗走了進來,二哥穿著筆直的西服,挽著新娘緩緩步入進來,穿過拱門,踩上紅地毯,經過雙手縮進衣袖中,裹在大大的棉衣裏,咧著嘴巴傻傻笑著的大哥,穿過人群,緩慢的就像在一步步地度量他們一路走來,變成了一家人的路途。嫂子說,她與二哥,相戀多年,走走失失,他們倆人用時間畫了一個大大的圈,最後又回到了彼此的懷抱中,從此勿失勿忘。
鮮花,紅地毯,掌聲,笑顏,為新人的祝福。
司儀,請上了爸爸,一直樂嗬嗬的爸爸。
“父親大人,此時此刻講點什麼吧。”司儀說。
講點什麼?又有什麼可以供他去講。貧窮,苦難,多子,他和家裏的老婆子一步步地走到今天,望子成龍,夢想落地,除了滿地盛開的花,他還能說點什麼?踢台底下靜靜的,都在等自己說。尷尬的司儀剛要撤回麥克風,想要盡力去補全這段無聲的空白。暖暖從桌前站起來,擠過人群,走上台子,擋在了一直在笑的父親麵前,接過了麥。他是個兒子,是個弟弟,他也是守著丫頭一生一世的丈夫。他想替自己的父親說,他想替自己的哥哥說,他更想對自己的妻子,丫頭說。
“首先,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參加哥哥的婚宴,我僅代表家人向大家說聲謝謝。上帝說,我們生來就是孤獨的一個個個體,注定一直在尋找,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用以找這樣一個人,用以詮釋哀傷,一生遺忘的這樣一個人。二哥與嫂子,用了三年去守望,用了四年來尋找,七年後的今天,終於找到,這是莫大的緣分,也是愛。他們從此不管病痛,不論生死,都會彼此陪伴,父親也放心了。父愛是一本大書,他經曆了太多,也祈求了太多,我們沒能將這本父親的書翻到最後一頁,隻是看著他一直在笑,因為書的最後一頁隻寫著四個字‘父愛如山’”。
台下開始響起了掌聲,暖暖在一片喊叫聲裏下了台,司儀還沒想到該說什麼,暖暖聽見身後的二哥喊了一聲“爸爸”,彎腰然後曲膝跪了下來,空氣中開始響起了歌聲,所有的無言在歌聲裏得以合解。那是陶喆的《今天我要嫁給你》,那是丫頭在大哥的婚宴上親自為婚禮選的歌,她悄悄地跟旁邊玩《英雄聯盟》的暖暖說,老公,我們結婚時也用這首歌。
爸爸依舊笑著,端起二哥遞上來的碗茶,一飲而盡。
二零一三年的春晚火了一首喝《時間都去哪兒了》。
門前老樹抽新芽/院裏枯木又開花/半生存了好多話/藏進了滿頭白發/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一生把愛交給他/隻為那一生爸媽。
再多的話,隻為了一生爸媽。
很多人開始喝大了,司儀大了,伴郎蛋蛋也喝多大了,一群人開始抱著鬧騰的不停,暖暖把裝滿鈔票的小包掛在了還在傻笑的哥哥的脖子上,給麵對著一桌此生沒有見過的食物而不知怎麼吃的爸爸剝了蝦,卷了煎餅,去了螃蟹的殼,將食物堆了滿滿一盤,然後靜靜地離開了。蹲在馬路邊,呆呆看著來往的車輛發呆。
“尕舅,我要吃烤串!帶我去,好不好?”軒軒突然從後麵趴在暖暖的背上搖著說。
姐姐不怎麼給孩子買外麵吃的東西,軒軒就趁著姐姐忙的不可開交時溜了出來,她想找舅舅,因為舅舅每次回來都會帶著自己去吃平日中不敢向媽媽要的東西。
“尕舅,你知道我最喜歡幹什麼嗎?”軒軒仰著小腦袋問牽著自己小手的舅舅。
“看安徒生童話”暖暖注意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車輛淡淡的回答。
“不是,不全是,我喜歡看《安徒生童話》,更喜歡過生日。”
暖暖拉緊小人的手讓身邊的車過去,“是因為蛋糕嗎?”
“不是!是因為過生日時,我就可以許願了。”暖暖想快點穿過馬路,可身後的孩子墜著自己的手一本正經的說,“許願時我想讓尕舅和尕舅媽結婚……。”
身邊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飛逝而過。孩子一轉眼已經與她媽媽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