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許孝(2)(2 / 3)

這份上疏,吳中行寫了兩份,在把一份呈上後,他又揣著另一份去拜見張居正。

張居正看了奏疏,愕然道:“已經奏上了嗎?”

吳中行不卑不亢地說:“沒有奏上,是不敢讓老師看的。”

張居正冷冷地道:“真能搗亂。”

吳中行發現了張居正冷酷的眼神,急忙回避,扯起了別的:“老師您知道嗎?昨天夜裏有一顆彗星,從西南方直射東北,蒼白的尾巴,像一道幾丈長的白虹。天文家說,這顆彗星從尾星、箕星,翻過牽牛星,一直掃射到織女星,這真是個大變異啊。天文方麵的官員已經報告給皇上了。”

張居正知道,昨天晚上的確有彗星,北京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寂寞孤獨的彗星劃過天空的樣子。吳中行此時說這種事,顯然是在暗示他,因為他不回家丁憂,上天用這種變異來警告。

張居正不信鬼神,但信傳統。朱翊鈞同樣如此,所以吳中行的奏疏上去幾個時辰後,朱翊鈞就下詔要百官修省。百官當然也可以請皇上修省,可以說,吳中行在這方麵占了先機。

他雖然占了先機,卻沒有收獲。朱翊鈞扣住他的奏疏不發。吳中行自有他的辦法,他扯開嗓子,在政府裏到處散播自己的英雄業績。

人情洶洶。1577年十月初七,終於有人來附和他了。此人叫趙用賢,隻是個翰林院檢討,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色。

趙用賢大言不慚地給朱翊鈞出主意說:“其實可以用先朝故事,讓張居正奔喪歸葬,回家待四十九天,然後再回朝。”

吳中行在他的奏疏中也提到這樣的辦法。兩人恐怕沒有壞心,可問題是,“奪情”明明已塵埃落定,他們非跳出來說道一番,這正如星星之火,搞不好就會燎原。

張居正怕的就是這個。有人曾安慰張居正,這兩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奏疏的內容,都不值一提。張居正冷笑道:“兩人是想出名,想瘋了。”隨即又歎息道,“好名真是害死人,我擔心他們是引線,會引爆一座火山。”

他們果然就是引線,火山很快爆發。1577年十月初八,刑部的兩位中級官員艾穆、沈思孝聯名上疏,請朱翊鈞允許張居正回籍守製。他們以一副萬分沉痛的語氣說:“社稷所重就是綱常,而元輔大臣,則是綱常之表率。如果連綱常都不顧,社稷怎麼能安?居正難道不是人子嗎?如果是,為何失去父親而方寸不亂?位極人臣,反而連個草民的道德都不遵守,何以對天下後世?”

張居正看了之後七竅生煙,朱翊鈞也發了雷霆之怒。正如張居正所說的那樣,奪情事件本來已完,偏偏自己的門生吳中行抽風似的跳出來攪和。他這一攪和,沉浸多年的言官們看到有了用武之地,如果不做點什麼,那真是死不瞑目。張居正恨吳中行,更恨艾穆和沈思孝。

朱翊鈞比張居正還要恨,因為奪情這件事不是他一人決定的,而是老娘李太後和馮保與他一起商量的。他沒有獨裁,卻獲取了罵名。他氣呼呼地問身邊的馮保:“這群人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不知道此時江山社稷離不開張先生嗎?張先生走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張先生走了,他們能承擔起張先生的責任嗎?”

馮保說:“皇上您想啊,他們是把矛頭對準的您,在忌憚張先生的情況下藐視您。”

朱翊鈞的神經被挑起來:“這群人的屁股是癢了,廷杖如何?!”

馮保說:“皇上英明。”

眾人齊救四官員

要對四位上疏官員廷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北京城。這是非同小可的事,廷杖足以要人性命。

吏部尚書馬自強有悲天憫人之心,慌慌張張地去拜見張居正。

張居正正在孝帷裏匍匐著,馬自強來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所以他懶得起來。馬自強極力為吳中行等人解釋,他說:“這是群年輕氣盛的少年,冒昧無知,但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為了國家,為了社稷,為了蒼生,他們並非是有意攻擊首輔大人。”

張居正跪起來,麵無表情地說:“我正在居喪,管不了外麵的事,請馬大人諒解。”

馬自強發現了張居正的冷淡態度,但覺得自己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於是又說:“皇上震怒,隻有您能上疏營救他們,才可免去一場大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