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用人之道(1)(3 / 3)

張居正憤慨起來:“此人正仗恃自己是進士出身,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今後皇上用人,要考慮其實際能力和品德,不要拘泥於資格。如果被考察的人奉法守分,不肯要錢,就是異途下僚,也要提拔他;如果被考察的人貪贓枉法,不守官律,就是資格再高,也要罷黜。”

朱翊鈞頻頻點頭,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一排屏風。那是共為十五扇的一座屏風,中間三扇是天下疆域圖,左邊六扇是文官職名,右邊六扇是武官職名,名列其上者都是部以下知府以上的人,上麵有他們的姓名、籍貫及出身資格。

這是張居正在執政初期特意為朱翊鈞製造的、被稱為“浮帖”的官員履曆圖:如某衙門缺某官,該部推舉某人,即知某人原係某官,今果堪此任否;某地方有事,即知某人見任此地,今能辦此事否。

表麵看,這是張居正讓朱翊鈞把用人大權攥在手裏,實際上,所有的用人權力,朱翊鈞必須和張居正商量。十五扇屏風不過是朱翊鈞預備從政的見習課本罷了。

他扭頭去看那些屏風時,張居正適時地向他灌輸“用人唯賢,不重資格”的用人之道。朱翊鈞認真地聽著,張居正講完,朱翊鈞若有所思地說:“我想起了汪玄壽,同樣是縣官,汪玄壽就比這個孫鳴鳳好一百倍。”

張居正很滿意地點頭,說:“縣官乃一縣之長,又是最基本的行政單位,所以選人不可慎。如果有貢生、吏員非常適合,何必非要用進士、舉人呢!”

張居正這樣說,當然也這樣做。1575年九月,山東方麵上奏說,郯城和費縣兩處的知縣出缺,現在正由東平州的同知楊果和判官趙蛟代理。楊果和趙蛟都精明強幹,道德高尚,完全能勝任縣長的職務,問題是,兩人都是吏員出身,按從前的製度不能擔任正職,因此請中央政府委派知縣。

朱翊鈞問張居正:“這二人能當知縣嗎?”

張居正把兩人的考核成績給朱翊鈞看。朱翊鈞看完後,試探性地問:“我認為他們可以當知縣,是這樣嗎?”

張居正說:“皇上認為可以就可以,我說過,不拘資格,隻重能力和品德。”

朱翊鈞大喜,傳旨:升楊果為郯城知縣,升趙蛟為費縣知縣。

吏員出身的人在解決實際問題上的能力可能要遠大於進士出身的人,他們在基層曆練很多,接觸現實問題更多,在被張居正提拔成知縣的黃清就是典型的吏員出身的能人。他“才智四出,應變無窮”,在多地擔任縣令,被人譽為“天下第一等清官”和“天下第一等智官”。

張居正與王世貞的恩怨

王世貞,江蘇太倉人,出身名門,本是魏晉南北朝“舊時王謝堂前燕”的琅琊王氏後裔,和張居正同一年中進士。王世貞智商極高,所以才華橫溢,因為才華橫溢和出身名門,所以恃才傲物。步入仕途後,對權貴從不正眼相看,千方百計把自己的角色塑造成文人首領,於是,他的仕途很波折。

他得罪過嚴世蕃,老爹也因此而慘死獄中。但是,他並非真的是看透名利之人。他晝思夜想要在政壇上站穩腳跟,飛黃騰達。遺憾的是,他個性張揚,目中無人,所以根本處理不好同上級的關係。非但處理不好上下級關係,而且有文人特具的酸勁,稍不如意就牢騷滿腹,好像天地萬物,連茅坑裏的石頭都欠他似的。張居正在翰林院做編修十年不升,但能沉住氣,靜心觀望,終熬出個天地來。王世貞在郎官(皇帝顧問)上九年不動,每天都怨氣衝天,牢騷滿腹,搞得許多詩友一見到他張口,掉頭就跑。

張居正當首輔前,王世貞和張居正的交往並不多,因為兩人不屬於一個世界。不過對王世貞動輒滿腹牢騷的性格,張居正看在老同學的麵上多次去信勸解。張居正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呀,喜歡意氣用事,倘若真要做個文壇領袖也就罷了,文人就該有點性格嘛。問題是,你我都明白,你不是那種心甘情願埋頭書卷的人,你想要做一番事業。既然如此,就該遵循做事業的法則。這種法則就是,閉上嘴巴,韜光養晦,等待機會來敲門。”

王世貞一麵罵著娘,一麵回複張居正:“老同學啊,論才華,我比你強,論在京城中的名氣,我比你不知高出多少。可你現在都成大學士了,我還在地方上當著人人不待見的芝麻小官。先不說我自己,說說我爹。我爹被嚴嵩陷害至死到現在已多年,幾年前,徐階當了首輔,我以為我爹昭雪的日子來了,可徐階這廝不理我,後來我又給李春芳寫信,那廝也不理我,現在高拱更不理我。你說這群廢物都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