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說:“之前修建三大殿(奉天、華蓋、謹身)還剩了很多餘料,這些餘料足夠修複永壽宮。”
朱厚熜心花怒放,問:“多長時間?”
徐階回答:“不超三個月。”
嚴嵩在一旁咬牙切齒:徐階這畜生,處心積慮,三大殿剩餘材料,我怎麼不知道。可見這孫子平時何等精明,連這樣的事都注意到了。你說他沒有陰謀詭計,鬼才相信。
1562年春,永壽宮完成,朱厚熜獎賞徐階:升徐階為少師,得尚書俸祿。
嚴嵩立即發現徐階要鹹魚翻身,急忙請徐階吃飯。徐階找張居正商量。張居正沉思許久,才慢慢說道:“飯是要吃,嚴嵩有什麼事也盡可答應。此時,皇上雖然對他動心,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徐階很讚同。嚴嵩果然有事相求,宴席進行到高潮,嚴嵩突然把他的家人都叫出來,環跪到徐階腳下。嚴嵩舉起酒杯,對徐階說:“將來我這些子孫還需您照顧。”
徐階作慌張狀,起身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徐階這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背後是埋頭苦幹,晝夜趕工扳倒嚴嵩。他買通了朱厚熜身邊的一位道士,道士給朱厚熜算命,突然說:“有奸臣來見。”朱厚熜一抬頭,就看到嚴嵩顫顫巍巍地來了。道士再給朱厚熜算命:“朝有奸賊,君子隱沒。”朱厚熜問:“誰是奸賊,誰是君子。”道士擺出成竹在胸的樣子:“徐階是君子,嚴嵩是奸賊。”朱厚熜沉吟不語。
徐階得到這個消息後,如獲至寶,找來張居正,說:“堡壘內部已起亂,隻欠一東風。”
張居正知道這東風是什麼,政府中必要有一人彈劾嚴嵩,裏外同時爆炸,嚴嵩就會被炸上天。徐階皺眉思考,張居正主動請纓:“老師,我來!”
徐階的小巴掌在空中一揮:“不!你不行!”
張居正愣住。徐階急忙解釋:“你不是不行,是你不能。也不是你不能,是你就不該做這件事。歸根結底,你是做大事的人,這種事自有人做。”
徐階說的“有人”做的“人”就是監察部的禦史鄒應龍。鄒應龍不是莽漢,彈劾嚴嵩是玩命的事,楊繼盛、吳時來就是榜樣。但他有正義感,這是徐階最希望的。徐階買通宮裏的道士和太監,讓他們悄悄傳消息出去,消息就是那位道士說嚴嵩是奸臣時,朱厚熜長久的沉思不語。
鄒應龍得到消息,用大智慧判定:朱厚熜對嚴嵩已失去信任和信心,他成名的日子來了。1562年五月,他上了一道《貪橫蔭臣欺君蠹國疏》。該疏中指控嚴嵩的兒子嚴世蕃貪贓枉法、禍國殃民,應處死刑;嚴嵩溺愛惡子、受賄弄權,應削職為民。
嚴嵩這次沒有機會跑到朱厚熜腳下流鼻涕,因為朱厚熜的反應太淩厲:先下一旨安慰嚴嵩,未到半個時辰,又下第二旨,嚴嵩退休回家,嚴世蕃發配雷州充軍。
從1548年到1562年,十五年的首輔嚴嵩就這樣垮台了。嚴嵩垮台,徐階成為首輔,張居正卻比徐階還高興。他在國子監用詩歌咆哮道:“狂歌嫋嫋天風發,未論當年赤壁舟。”“佳辰已是中秋近,萬裏清光自遠天。”
佳辰來了,他要揮灑出萬裏清光。但是,“天風”徐老師在幹什麼,怎麼還沒有來找他?
“天風”徐階不來找他,不是因為徐階忘了他,而是他太心急。他盼望徐老師來找他,如同盼望情人一樣,一日如三秋。
在徐階背後
徐階繼任首輔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辦公室裏掛起一條幅:“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諸公論。”條幅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徐階要撥亂反正,把威權和福祉歸還皇帝,把政務歸還政府各部門,把官員的任免、獎懲歸還公眾輿論。
在施政上,徐階以嚴嵩為反例,處處和嚴嵩反其道而行:嚴嵩專權內閣,徐階就和次輔袁煒共同協商大小政務;嚴嵩對正直官員打壓,徐階就積極提拔德才兼備之才;嚴嵩每天優哉遊哉,徐階就刻苦勤奮,即使連夜加班,也要把當天政務處理完畢。
徐階的撥亂反正使人耳目一新,特別是張居正。張居正雖然對嚴嵩似乎沒有惡感,但對嚴嵩在執政上的謹小慎微和不作為有意見,而徐老師的振奮內閣,有所作為,才是他真正想看到的。
徐階也沒有辜負張居正,開始大力推他。1563年,他推薦張居正擔任《承天大誌》的副主編。“承天”其實就是朱厚熜的老家湖北安陸。朱厚熜是以王爺的身份繼承了朱厚照的帝位,做皇帝後,對家鄉自然要善待,於是改安陸為承天。承天大誌就是安陸誌,一個縣城的縣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