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對嚴嵩態度的轉變,緣於嚴嵩的年紀。1558年嚴嵩七十九歲,已是個反應遲鈍、耳聾眼花的糟老頭子。本來,嚴嵩能得到朱厚熜的寵愛,全在嚴嵩的伶俐,朱厚熜一皺眉,嚴嵩就知道朱厚熜在想什麼,要幹什麼。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嚴嵩的反應異常遲鈍,有時候朱厚熜都快把兩道眉毛皺成一條了,嚴嵩卻還站在那裏形如癡呆。幸好嚴嵩有個聰明的兒子嚴世蕃,能幫他給朱厚熜寫青詞,否則,朱厚熜對嚴嵩恐怕早已失望。
三位刑部言官事件後的第二年,嚴嵩又受到打擊:朱厚熜把徐階提為吏部尚書,一年後又把徐階晉升為太子太師,這雖然是個虛銜,可代表了皇上的尊崇。嚴嵩突然發現,身邊那個和善的小矮子徐階猛地強大起來。
徐階不驕不躁,穩紮穩打地前進。1560年,他小心翼翼地把張居正從翰林院編修提拔到國子監(國立大學),擔任司業(副校長)。這是一個很引人注目的安排,明代國子監隻有兩所,也就是說,它和今天的國立大學截然不同,它有政治權力,而且和翰林院一樣,是國家學術的中心,更是皇帝的機要秘書處。
張居正上任前,徐階對他說:“我今天總算給你個交代,雖然還不能直接參與實際政治,但道路不遠,你要好好珍惜。從前我不安排你,因為時局太複雜,但吳時來三人未被處決,說明光明即將來臨,你我需共同努力。”
張居正謹聽教誨,此時,他對徐階下的這盤棋感到高興,更讓他高興的是,他在國子監結識了祭酒(校長)高拱。
高拱祖籍山西,生於河南新鄭,1541年進士,是個頭腦聰明到極致,性格又極端自負,敢想敢做的人,曾在朱厚熜的三子裕王朱載垕府上做講師九年。朱厚熜的長子早夭,次子被立為太子後於1552年去世,所以朱載垕雖未被立為太子,卻是實際上的太子。高拱和朱載垕的關係頗不平常,有識之士都知道,太子府上的講師就是將來的大學士,所以嚴嵩和徐階都極力拉攏高拱。高拱被任命為國子監祭酒,就是嚴嵩和徐階共同的主張。
無論嚴嵩還是徐階,都不明白,高拱不是任何人能拉攏的,張居正知道。因為他進了國子監不久,就和高拱成了好朋友。
能被高拱當作朋友的人,屈指可數。因為高拱自視甚高,目中沒有幾人。高拱能看重張居正,足以說明張居正的德才不同凡響。張居正對高拱也是另眼相看,因為高拱的確有非凡的才幹,而且和他一樣,高拱也有遠大理想。兩人可謂英雄識英雄。
兩人經常結伴去爬香山。每次到頂峰時,高拱都會站到峭壁上,望著一塵不染的北京城,歎息說:“江山如此多嬌,卻時局日壞,不堪看。”
張居正把他從峭壁上拉下來說:“先保護好自己,再說其他。”
高拱問張居正:“你可知我的理想?”
張居正知道,高拱的理想是掌握大權,指點江山。
高拱不等張居正回答,說:“我看你也是胸中有丘壑,將來我們聯手幹一番大事業,讓這多嬌的江山更加燦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張居正輕輕地搖頭道:“當然要鞠躬盡瘁,但功業不成,就不能死而後已!”
高拱抓住張居正的手,說:“啊呀,太嶽(張居正字太嶽),你的毅力真讓我敬佩!”
於是,兩人擊掌為誓,相約他日有機會入閣,定當同心協力,振奮大明江山。史書說,二人常常“期以相業”。
“相業”離他們越來越近,因為嚴嵩的好運氣用完,徐階的反擊適時地開始。
嚴嵩倒台
1561年十一月,西苑發生火災,朱厚熜居住的永壽宮被毀。他又不想回紫禁城,所以找嚴嵩和徐階商量重建永壽宮。永壽宮是朱厚熜多年來修煉之地,他之所以不回紫禁城,一是為了有個清淨的地方可以修煉,二是多年前有幾個宮女在紫禁城的寢宮險些勒死他,在他看來,那是個不祥之地,能激起他的噩夢。
嚴嵩主張,皇上該回紫禁城,建永壽宮會花很多錢,目前政府裏沒有這項餘額支出。朱厚熜聽到嚴嵩的話極度反感。徐階在朱厚熜臉色電光石火般的變化中看到了希望,他幾乎興奮地站了出來,說:“不必政府出錢,永壽宮也能重修。”
朱厚熜眼裏射出耀眼的光來,指著徐階:“快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