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忽先是冷笑,再轉為大笑,笑著笑著竟有些止不住的樣子。帳中的人皆望著大笑不止的夏忽,麵麵相覷。夏完於烈額間青筋暴跳,望著眼前的狂妄女子目眥欲裂,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
夏忽驀地止了笑聲,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狠厲“大王子許了你幾世榮華?讓你甘願做了他問鼎金座的森森白骨?你為他鞠躬盡瘁,可是他,”夏忽頓了頓,笑得嘲諷無比“可是他又真正相信過你?你身中劇毒,無藥可解,每月不得不割肉放血化毒,痛不欲生。可據我所知,你中的毒若無藥引也不過隻是一味尋常的藥――而這附骨入血之毒的藥引正是蘭舌草!”
眾人皆知,慕容泓與於烈交情甚好,於烈在離國皇城的府邸便是慕容泓還未立儲之時的府邸,府中有一處圓子,植滿了天下之間罕見的花草,而蘭舌草正是其中一味。
聞言,夏完於烈神色劇變,腳步隱有浮動,竟是險些站立不穩。他看著夏忽,暴怒無比“不,你胡說!”
夏忽唇角含了譏諷笑意,素白雙手攏了攏烏發,她看著夏完於烈滿臉的震驚,懷疑,思索,掙紮,糾結,到最後,皆化為了不甘。
夏忽又適時開口,卻是語帶惋惜“大王子為王妃所出,一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身份尊貴,如今更是繼承王位,一統離國亦是指日可待,可是你呢?分明亦是王上的親生骨肉,隻因為母妃是一名奴隸――便要如此苟且偷生,受盡唾棄與侮辱……烈王子啊——你可甘心?”
此言一出,於烈神色慌亂,一時間嫉妒與不甘如毒蛇般盤踞了整個心扉,他抬起頭,形如困獸“你如何知曉!?”
這一句話便等於是承認了那一句慕容烈……宋遠之驚愕不已――這離國第一勇士,大名鼎鼎的於烈將軍竟然是離國大王的私生子。
“你……你怎會知……我……”於烈的五官擰在了一起,竟是抽搐了幾下,兩頰黧黑的肌肉一抖一抖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暗紋織錦的地毯濕了大片,“蘭舌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蘭舌草……”整個營帳中都彌漫著夏完於烈似悲似怒似嘲諷的笑聲,片刻後笑聲又轉做了哭聲。
饒是千麵與宋遠之聽了於烈的錐心痛哭也不禁覺得悲涼淒慘。兩人雙雙抬頭望向夏忽,那個坐在案前麵容沉靜隱含不安與微笑的女子,此時此刻,她如同神邸,兵不血刃,三寸之舌輕而易舉的瓦解了一個有著錚錚鐵骨的男兒!
如何能不令人側目!
危機已解,帳中凝肅的緊繃氣氛倏然放鬆,夏忽緊握的雙手終於放鬆了開來,而纖白細嫩的掌心已然多出了幾道紅痕。
沙漏中的沙窸窣的流淌,趁得殿中寂靜無比。
從始至終千麵都靜靜地站立在一旁,抱拳側立,與其說他受了於烈的鉗製倒不如說他是在悠哉悠哉的看戲。
華涼覺得今日的府衙裏靜的出奇,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與徐錦枳一後一前踏進了府衙,隻見四處的守衛皆昏睡了過去,徐錦枳心下大叫不妙,俯身去拍了拍一名守衛的頭,所幸那侍衛悠悠轉醒,徐錦枳忙問道“可是出了何事?怎的都倒在了這裏?”那侍衛略微茫然的看著徐錦枳,似乎仍舊沒有清醒。
華涼早已經率先走了進去,徐錦枳在心底罵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便也趕忙跟了過去。
華涼隻看到那離國的戰神於烈被五花大綁的丟在了殿中央,而宋遠之一臉恍惚,千麵倒是笑意盈盈,夏忽,卻是比之前更為虛弱了一點,一張臉素白如霜。
“出了什麼事?”華涼望向了千麵。
“精彩絕倫。”千麵撫掌大笑,卻是答非所問。
華涼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夏忽身上,夏忽直直的,不躲不避的迎上了華涼探尋的目光,綻出一個仿若春華始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