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定雲州(1 / 2)

自投羅網的於烈被吊在了雲州的城牆之上,平日裏氣勢洶洶的於烈此刻竟然沒有了生機,恍若一夜之間失去了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的那些東西。

與此同時,離國的求和書送到了華涼的手中。

華涼本是略帶愉悅的拆開了蠟封著的國書,那帝江的徽記顯得分外顯眼。

可是,隨著拆掉的蠟,華涼的臉也鐵青了起來。宋遠之與千麵相視一眼,被華涼翻書一般的變臉唬的好奇,同時問道“殿下,不是說送來的是休戰的……難道不是?”

華涼默然不語,捏著那張薄紙的手指骨節逐漸泛白。

窗外依舊是陰雨綿綿,未關的窗戶不時有細細的雨絲飄進來,空氣中散發著濕漉漉的清新的草木味道。從這裏望去,剛好可以看到縣衙內雨霧朦朧的煙柳畫橋,還有縣衙之外連綿起伏的城樓,參差的十萬人家,一切都與那年那畫中景象別無二差。

為什麼總是有這樣的抉擇出現……

為什麼總是要他來做這樣的抉擇……

為什麼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內心,試圖做出那一個錯誤的選擇……

華涼的內心矛盾而糾結,難以取舍。

宋遠之欲上前奪過華涼手中的薄紙,卻被華涼閃身躲開了。華涼看著宋遠之,沉聲道“此事容後再議。”

華涼越是躲閃,宋遠之便越是狐疑,更是想一探究竟,卻被千麵拎了衣角,扯了出去。

宋遠之並非魯頓之人,華涼那樣的神色,他豈會不知是因為誰。可是他不忍再見華涼前腳走出一段情事,後腳便又泥潭深陷。

千麵神色自若,對宋遠之探尋的神色不做解釋,隻是伸了伸懶腰,尋了個空隙便溜走了。宋遠之一人站在那霧雨之下驀然出神,一聲接一聲的歎息著。

華涼眉心攢了無數的陰鬱,數日來不曾合眼,此刻終於有了空閑,可他卻一絲睡意也無,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在離國的那一紙求和書上流連,似乎想透過那寥寥幾筆的字跡知曉更多的信息。

輕輕的敲門聲傳了過來,華涼眼睫掃過門外那模糊的窈窕剪影,嘴角不自覺的含了笑意“進來吧。”暗紅色的菱花紋木房門後便閃現出一個雨過天青色的身影,然後是清脆的聲音“殿下,不知你可有閑暇,陪我下一盤棋。”

華涼輕輕頷首,卻忍不住對鬢間占了一層薄雨的夏忽囑咐道“怎的穿的這樣單薄?連一柄傘也懶得撐嗎?這些小事若不注意,仔細傷了身子。”

夏忽的烏發沾染了一絲水汽,更顯得長發漆黑如墨,雙眼瀅瀅。

華涼將棋盤擺好,招了招手,請夏忽入局。

兩人閑話半晌,偶落一子,皆是細細琢磨,誰也不肯讓誰半子。夏忽執了一枚黑子,望著棋局中漸成合攏之事的白子,不禁皺起了眉頭。華涼摩挲著手中的光滑圓潤的白棋,餘光卻是落在了夏忽低垂的纖長脖頸上,細膩無比,仿若泛著一層細細的光,白如剝了殼的熟雞蛋。

這一瞥,卻是在華涼的心中激起了一陣漣漪,無論如何,也平複不下來。夏忽沉浸在棋局之中,見華涼遲遲不落子,便催促道“殿下,你快下啊!”

華涼慌忙收回了目光,隨意落下一子,耳朵卻隱約泛出了一抹緋色。

華涼心底所盼的,也不過就是這樣的天氣裏,與她在院落中撫琴閑話,對弈消遣,時時刻刻都能望見她的眉眼,她的眉眼裏永遠都隻有喜色,若再貪心一點,那喜色便隻為他生出則是最好不過了。

時光流轉的極快,轉眼窗外已是暮色蒼茫,兩人竟就這樣坐了大半日,華涼望了望夏忽眸光中的熠熠華光,不忍打斷她,他是有多久不曾見過她眼中有過這樣的光芒了?他自己也記不得了。

白子起先的大好局勢慢慢的被黑子消化掉了,隱隱可見頹勢。夏忽笑了笑,將掌心第五棋子丟入棋籠裏,伸了伸懶腰,打出了一個哈欠,“現下倒是又累又困,坐了這許久也未分出個輸贏。”

華涼笑了笑,溫言道“黃昏疏雨,夜半蛙聲,想來也是一番雅致景色,不如去走一走?”

夏忽愣了片刻,疑道“這恐怕是子夜細雨……”

華涼卻是笑了,“細枝末節,何必理會它。”

夏忽竟然覺得華涼此刻有幾分胡攪蠻纏的意味,但她仍舊是跟著華涼走了出去。

細雨下,兩人共執一柄油紙傘,走過長橋,夜色中隱約可辨認的模糊輪廓,細雨滴在油紙傘上那種輕而響的聲音,在夜色中交織成一曲舒緩的曲子。

最後兩人在廚房落了腳,屜籠裏竟然還有溫熱的飯菜,夏忽大喜過望,就著淡若無味的茶略微嚐了幾口喜歡的菜色。

華涼本不欲與夏忽同流合汙,在廚房做出這等偷吃的的行徑,可是佳人在身側大快朵頤,幽香入懷,他又如何能在一旁靜立自持,遂也找出了一雙幹淨的銀筷,加入了夏忽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