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影亂(1 / 3)

華涼望著站在他麵前的女子,眉目之間再無她少年時候的嬌憨與脆弱,相反,她眸光中藏滿了堅毅和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蒼涼。

“父皇要我嫁給蘇偃,聖旨已經下了。”華嫣雲淡風輕,甚至臉上仍舊帶著微笑,不知何時起她已經能藏起所有的悲慟、不甘、怨恨。隻帶著端莊得體的微笑,無懈可擊。

華涼聞言,揮退周圍的人,才慢慢的問道“你可想嫁?”

華嫣禁不住嗤笑一聲“三哥問這話似乎是我不想嫁便可不嫁一般。”

華涼負手而立,輕輕的歎氣“生在帝王家,這便是宿命,扭轉不得。”華嫣垂眸“我現在已經明白了,若我能早些明白,便不會,便不會……”華嫣說到這裏淚已經如雨而落,再說不下去。華涼遞過去一方錦帕,“你若真明白了,便知道不該再提。”

華嫣心痛如絞,“三哥,這宮城,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華涼微微歎氣,“蘇偃不過尋常人家的子弟,無所依憑,如今卻靠一己之力立於朝堂,軍功顯赫。便可見此人非池中之物,你若嫁與他,也未嚐不是一段好姻緣。”

華嫣心中鬱悶,華涼這一番話在她聽來極是刺耳。她站起身來,問“三哥,你可有愛過?你可有遇見一個人,隻想和她度過剩下的年年歲歲?”

華涼望著華嫣如水的眸子,沉默許久,終究是搖了搖頭。

華嫣苦笑道,“三哥,你不能明白的。”

華涼靜默,他看著她至親的妹妹,恍惚了一瞬。

“三哥,我想見薑暮。”華嫣說。華涼嗬斥道“胡鬧!”“三哥知道他關在哪兒!對不對”華嫣眉目間俱是哀求。

“即使我知道。”華涼歎道“我也不能帶你去見他。”

“三哥!”華嫣叫道,字字泣血“我已經一退再退了,為何一點活路也不給我……”

華涼靜靜的看著華嫣,眉目間全然是憐惜。最終,他歎了一口氣“這並非是你我可以插手和左右的事情,你心思仍舊在他身上,這是父皇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你若想讓他活命,隻有不動聲色。”

華嫣垂下頭,癱坐在椅子上,她心痛的近乎窒息,她仍舊不甘心,“三哥,他,他會死嗎?”華涼隻能歎息,他將華嫣擁入懷中,像是傾盡了畢生的溫柔。

華涼望著窗外的蔥蘢碧竹默默出神,他想起華嫣臨走前問得那句話“三哥,你可記得薑宓嗎?”

薑宓。

華涼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和她的親事是先皇在世時便定下的,而之前,薑暮大敗夷狄,收複了被夷狄占領長達三十年之久的失地,當今聖上已無賞再賞。是以,兩朝元老的禮部尚書便搬出了先皇的遺詔,請求賜婚。

先皇聖旨不可違抗,他父皇萬般不願卻仍舊下旨賜了婚。他迎娶薑宓入府,卻不曾去看她一眼。饒是如此,仍舊惹得父皇滿心猜忌。

華嫣卻不知為何,那日在寧心殿跪了半日,說此生非薑暮不嫁。起初,父皇隻是以為,華嫣不過像當初對待宋遠之那樣,貪一時新鮮,女兒心思,很快便會忘記。

誰知華嫣不依不饒,固執己見,華嫣的堅持,終究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國之君,怎會容忍武將功高震主,薑焱兩朝元老,先帝在世時,他便為丞相,後來父皇登基,薑焱依舊是丞相,數十年間不知提攜過多少名臣賢客。

而薑暮,少年名將,風采無量,駐守邊疆,戰功顯赫。

這已是天子忌憚無比的事情了。

卻偏偏,皇子要娶的,是薑家的長女,公主要嫁的,是薑家的獨子。而這個公主和皇子,又偏偏是一胞所生的親兄妹。若聯姻一成,文臣武將,朝堂內外,便皆是薑家的了。華涼歎了一口氣,華嫣,父皇怎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怎會容忍有人威脅他的江山。

華嫣,你的一腔癡情,是注定要被辜負的。

華涼唇畔的笑意輕輕的散落開來,猶如水墨在宣紙上點點暈染開來一般,輕飄飄的,帶著些許的書生意氣。

僅僅隻是一腔癡情麼?華涼在心底靜靜的歎息。

玉樓春。

夏忽手中的玉釵跌在了地上,碎成了兩半。夏忽重複“你說什麼?”婢女聲如蚊呐“公主府派人來請小姐過去。”夏忽彎腰,拾起地上的玉釵,神色惋惜,“這玉釵是我最喜歡的,可惜了。”婢女道“讓奴婢拿去給玉器店的師傅看一看,若補的好也和原先的沒什麼兩樣的。夏忽淡笑,“破鏡難重圓,玉器亦如是。”她伸手,看向婢女“你替我丟掉吧。”婢女雙手接過玉釵,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