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這個運動沒有具體的指責的方向。他們抗議的是誰?抗議的是華爾街,可華爾街是誰?他們在指責那些吃得腦滿腸肥的老板,可是他們也知道,這些人是在合法的框架下做著合法的正當生意。你說誰的錢不應該掙?指不出來。你說你抗議什麼?不知道。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社會非常不公平,經濟學家到廣場上演講,說1%的人占據了99%的財富。又如何呢?請問怎麼改變?沒有人拿得出方案。
所以,這一輪危機,尤其是在失業這個領域造就的危機,和此前的危機有很大的不同,傳統的解決方案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傳統的解決方案無非是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來解決。宏觀角度,就是說富人太有錢了,別那麼心黑,別那麼貪婪,拿出一部分給窮人吧。這是過去解決社會不平等,用社會再分配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的通常的方案。但是這一輪會有用嗎?要知道整個社會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很有錢、很有成就感,他們是社會的明星,他們為技術進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享受著這個時代給他們的一切桂冠和榮譽。另外一部分人,比如失業大軍,談不上窮困潦倒。就算富人願意把錢拿出來,保障他們吃喝不愁,甚至還有很漂亮的廉租房屋住,但是又如何?“我是一個loser,我是一個失敗者,我整天無所事事,我的人生毫無價值可言,我的前景一片灰敗。”財富的再分配能夠解決這種社會心理的不平衡問題嗎?很多時候差距或者說不滿,或者說幸福感的缺乏,並不是由於絕對狀況無法容忍,往往是對比出來的。隔壁家小亮如何如何,你看人家小紅如何如何,而我現在卻是這樣,所以才受不了。
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講過一句話:“任何一個國家,不管它多麼富裕,都浪費不起人力資源。”什麼叫浪費?就是失業,因為失業導致的問題是整個社會的軍心渙散,一種非常灰敗的社會氛圍,而這種氛圍恰恰是大規模社會危機的源頭。所以說,僅僅從富人兜裏掏出錢來給窮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們無所事事的生活仍然是社會潛在的危機,誰也不知道會爆發成多大的一個危機。
微觀角度,解決這種問題的傳統方法是,我們每個人都往高處爬,很多傳統的工作不是被替代掉了嗎?那我們就往高處爬,去做機器做不了的事,我們靠自己的努力去當人上人,這行不行呢?現在看來也不行。為什麼?因為這一輪機器對人工的替代是不局限於哪個領域的。你說往高處爬,什麼叫高?比方說美國,一個放射科醫師大概需要學習十幾年,然後他就可以拿到30萬美元的高額年薪。可是現在這份工作,基本上被模糊識別的計算機技術替代掉了,而且所花費用是原來的幾十分之一乃至幾百分之一。
再比如說,美國有一個非常掙錢的職業——律師。美國有一個笑話,說有一個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飛機,上麵全是律師,他就給美國政府打電話,說你們趕緊拿10億美元贖金來,否則每隔一個小時我就釋放一名律師。可見律師這個職業多有錢,在美國有多招人恨。但是現在又如何?在互聯網的衝擊下,有一種工具已經可以代替律師去分析各種商業文件。要知道,要打一個大型的商業官司,經常要分析幾百萬份文件。現在用這種軟件來模糊識別,一個律師就可以輕鬆做好過去五六百名律師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一個案子,講的是一個公司打官司就花了10萬美元,這對於美國的訴訟花費來說,是一個非常小的數字。這個案子分析了150萬份文件,而且,人工分析的準確率隻有機器的60%。所以說在美國,如果你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通過自己的奮鬥當上了律師,開始往律師界的山頂去爬,爬到半途仍然會被這個趨勢的浪潮給衝下去。
幾乎沒有什麼領域是安全的,那怎麼辦?如果社會再分配不起作用,如果個人向高處的奮鬥也不起作用,那我們怎樣抵擋這次浪潮?說實話,《與機器賽跑》這本書的最後一章也講了一些抵禦的方法,但是我看得雲裏霧裏,不知道作者到底想說什麼。
下麵我想談談我的理解,就是怎麼破這個局。我整合了我看到的一些周邊材料,給各位提出兩點建議。
放棄追求地位,轉而追求聯係
第一點建議,我稱之為“放棄追求地位,轉而追求聯係”。
我們先來熟悉一個概念,叫“莫拉維克悖論”。莫拉維克是美國一個研究人工智能的學者。他發現,人工智能和人類之間的關係真的好奇怪,人類覺得特別難的事,比如說複雜的邏輯推理,對計算機來說就不叫事,10分鍾內就能搞定。可是人類覺得簡單得都不叫事的事,比如說人臉的模式識別,對於機器來說就很難解決。普通嬰兒長到七八個月的時候就會認生了。到了一兩歲的時候,他就能爬、能跑了。像把一個人推倒,對他說“你爬起來”這麼簡單的動作,機器人卻不會做,這對一個人類的孩子來說太簡單了。複雜的模式識別對於機器人來說,仍然是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