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現在到哪兒去了?整個英國現在也沒多少了,馬已經成了旅遊品或者成了寵物,像汽車發明之前那樣遍地都是馬、一個城市有幾十萬輛馬車這樣的社會景象徹底消失了。
我還記得法國19世紀有一個經濟學家叫巴斯夏,這個人以幽默著稱。有一次,從巴黎到馬德裏修了一條鐵路,波爾多這個地方的議員就跟中央政府反映,說一修這條鐵路,我們當地的搬運工人都沒飯吃了,我們法國經濟不就完蛋了嗎?所以我們提議,這條鐵路別一次性修到底,咱們在波爾多(就是現在出產葡萄酒那個地方)斷一下。這樣,我們所有的搬運工人都有飯吃,我們當地的經濟就能繁榮起來了,好不好?
巴斯夏聽到這個建議之後說:“你們的想法太保守了,斷一下哪過癮呢?那就沿途都斷好了,每修到一個鎮就斷一下。看來鐵路不是個好東西,剝奪了大家的就業機會,導致經濟倒退。”巴斯夏向來喜歡用這種反諷的口吻陳述他的經濟學觀點。
法國當時推出了一些政策,比如說一看外國的東西太有競爭力了,進口的東西會搶走法國人的工作,就加關稅,阻止進口。巴斯夏就說:“對呀,我太讚成了。咱們把法國所有的好斧頭、大斧頭全部都扔了,改成小斧頭,最好磨都不磨,是鈍的,讓人去砍樹。原來一個人一天可以砍掉的樹,現在得三個人用三天才能砍掉,這樣勞動增多了,財富就增多了嘛。”他老用這種方法跟別人逗悶子。
在這種逗悶子和幽默的背後,我們能感受到人類在發展過程中要品嚐的苦澀。那就是,隨著我們聰明才智的發揮,我們發明了越來越多的新技術,而這些技術在生根、發芽、長大之後的一瞬間就要反撲過來,對人類狠狠地咬上一口,把我們原來賴以存活的那些工作搶走。
20世紀初,著名的經濟學家凱恩斯就講過一句話,他說有一個詞現在不太著名,但是未來大家會越來越多地聽到這個詞,叫“技術性失業”。也就是說,我們人類用聰明才智發明的這些技術,反過來會導致我們失業,這是一個未來會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壯大的趨勢。
聽著100多年前凱恩斯講的這句話,我們自己從瓶子裏放出了互聯網這個比以前所有技術都要強悍無數倍的新魔鬼,引發了全球性的年輕人失業,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恐怖故事的開始嗎?
技術勢必帶來災難性的失業
可能有人會問,你怎麼把技術進步的前景描述得如此一團漆黑呢?難道技術進步不是人類經濟繁榮的最底層的一個因素嗎?沒錯,但是人類經常犯一個相反的錯誤——老是低估技術的作用。
比如說,1992年,克林頓政府召集了一幫經濟學家來討論經濟問題,可是最後大家在報告裏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互聯網。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經常在固有的格局和資源裏麵想經濟發展的問題,所以我們老是憂心忡忡。而我們如果一次又一次地用我們的聰明才智打破既有的資源格局,讓資源重新呈現它的版圖,就很容易實現經濟的繁榮。所以技術肯定會帶來繁榮,這無須討論。
但是,技術又會帶來災難性的失業和經濟悲劇。那這兩個結論之間不衝突、不矛盾嗎?不矛盾,因為我們習慣於使用平均數或者總量來衡量經濟的發展,可是社會的穩定、個人的幸福呢?有時候,總量或者平均數這個概念是不足以說明問題的,說明問題的其實是“中位數”這個概念。
什麼叫中位數?比如說,我們一屋裏有五個人,有有錢的,有沒錢的。平均數就是把大家所有的財富加起來除以五;而中位數則是指我們這五個人當中,誰的財富狀況正好處於中間值,比他富有和比他窮的人正好相等,那麼這個人的財富水平我們就稱之為中位數。
綜上,經濟發展是一個總量和平均的概念,而社會財富分布則是一個中位數的概念,這就造成了我們剛才說的那一堆矛盾。
美國經濟在互聯網和其他新技術的推動下,在過去十幾年間暴增了幾萬億美元,可是美國家庭的平均收入水平的中位數,在這段時間是不升反降的。什麼原因?就是我們前麵分析的原因,因為機器衝進來替代了我們大量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