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紮親王坐在慕容修身旁。我在殿門後躊躇許久,輕輕握起了劍,朝殿內同時轉過頭來的人們嫣然一笑。說實話,在某一刹那,我真的不知道怎樣麵對大殿上端坐的那個人。
自從我走進大殿的那一刹那,便覺得有一雙雙灼熱的眼睛盯著自己。唯有一雙眼中是說不出的冷峻。斜靠在雕刻著臥龍吟碧玉龍紋的金色龍椅之上的慕容修彎起了唇角,青絲垂蕩在一側,眼神冷峻而迷離。男人仿佛永遠在這種慵懶的時候最為性感,半仰著的懶洋洋的目光,迎上我身上那片紅衣的一刻便在沒有放開。
長相還算不錯的卡爾紮親王,眸光貪婪地迎承著他若有似無的渴望,“皇上,這位是?……”
他的定定地盯著我的眼睛,下意識地調開視線,卻在抬首時承上慕容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朕的舞姬,吳杳杳。”
“原來如此!”卡爾紮端起酒杯淡抿一口,半眯的眼睛將男人的貪婪特性暴露無遺,“都說襄陽盛產美女,今日一見,果真是驚豔不俗,雖不刻意強施粉黛,卻仍舊掩不住絕色容顏,尤其是眉間那顆妖豔絕倫的曼珠沙華,更有一種冷豔卻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美人,真正的美人!”
齊珊兒一身華美禮服,豔麗莊重地無可附加。聽到卡爾紮的讚美,眼神戲謔地向我射來,“的確是美,這凝香閣的花魁,怎能不美?”
我早已料到齊珊兒會讓我在眾人麵前難堪,便也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皇上,就讓奴婢為您舞劍吧。”
慕容修輕輕抬起一蔥玉般剔透的指節,宮樂響起。雖然不過區區一支舞,可是握著劍的手卻有些發抖。記憶中我曾為晉楚尹跳過這樣一支舞,慕容修今日卻要讓我跳回來,已算是一種懲罰,更何況是那曲名震天下的《夢瑤》。
曲調早已忘記,或許當年我也根本不知。紅綢漫天,舞步輕靈。刀光劍影,清麗嬌顏。並沒有刻意去猜每一段旋律的節奏,而是正巧跳到哪裏,曲子便停在那一刻,正如傳聞所說,這是為我譜的曲子。
慕容修的眼眸,似乎含著某種隱隱的怒意,仿佛是在不動聲色地警告,告訴我再跳下去,我便要為我的行為承擔後果。
如同六年前,曲未終,而舞者卻背負著不歡而散地使命。慕容修的眼中是越來越甚的漆黑,仿佛就像在看一件自己厭倦了的玩寵,隨時可能將她丟棄甚至摧毀。
我急忙停止,怦然跪地,不敢再多邁一步,現在是他,掌控著一切,我讀不透統治者的心思,卻也不敢褻瀆一個眼神。
飄舞的衣帶遲遲落下,眾賓嘩然。
卡爾紮表現出明顯的不悅,“皇上,您的舞姬沒有將舞跳完!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瞧不起我們這些親王!”
我抬起頭去,慕容修的臉上幾不可察地掛上一絲滿意的神情。我不知道這是否會讓他滿足,或許他本意並沒有讓自己這樣做,我也原不必如此。可是他就是要這樣,用一種別人無法察覺的方式,一次次挑戰自己對他的忠誠。
齊珊兒與太後交換了一下眼神,半開玩笑地端起茶盞,“皇上並不是瞧不起親王,隻是這舞已跳了大半,皇上興許是想將剩下的部分留給親王您一個人看。”
卡爾紮的神色頓時一百八十度地轉變,眼神曖昧地遊回到我身上,又似打探似得看向慕容修,“皇上,齊貴妃說的,並不是在跟微臣開玩笑吧?”
慕容修表情一動不動,自始至終表情無絲毫改變,就那樣冷淡無比地看著我,眸光在燈光美酒間流轉,什麼話也不說。
我的心漸漸下沉,沉到深淵仿佛又逼到喉嚨口,懸在那裏無法呼吸。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包括我、包括齊珊兒乃至卡爾紮,大家都在等慕容修的一個動作或是一句話,是默認我是他的人,亦或是將我推給卡爾紮,從此打入地獄萬劫不複。
我本以為他至少不會將我推到風口浪尖,就算是懲罰也會將我留在身邊。不過似乎我有些幼稚,慕容修的沉默,讓我一顆堅定的心漸漸被打散,就在我打算起身叩謝隆恩之時,慕容修終於輕描淡寫地端起了酒盞,“愛妃跳的不錯,過來朕身邊給朕喂酒。”
突然心中煩悶無比,似乎整顆心都悶在胸中無法透氣。慕容修的沉默已經將我宣判死刑,遲到的動作似乎在宣誓自己的無足輕重,卻隻有他這樣漫不經心地態度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沉穩片刻,還是放下刀向慕容修身邊走去。
卡爾紮也顯現出一絲迷惑,他確實無法明白我與慕容修之間的關係,是僅僅同於舞姬一般的陪襯,還是如同齊珊兒一般的不可褻玩。由此,他也再不敢貿然行事,一個美女的確無從輕重,重要的是,慕容修喚如此美若天仙本該珍藏在後花園的絕塵仙子為自己助興跳舞給足他麵子,那他既然為人臣子就更不應該輕易犯下得罪慕容修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