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3 / 3)

可他們都不急著揭,心照不宣的默契讓這件事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葉昭覺並不了解,對於齊唐來說,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生命體驗。

他確實有過不少女伴,回想過去,他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吵,太吵了。

要錢,要包,要陪伴,要寵愛,要名分,個個都是索取的高手,這些東西他都有,也願意付出,隻要她們覺得開心就行,可是時日一久,他難免覺得枯燥。

葉昭覺不同,她什麼都不要,你想給她,她還要拒絕——以“窮人的自尊”這麼奇怪的理由拒絕。

可她越是這樣,他偏偏就越想要多給她一點兒,關心,幫助,感情,什麼都好。

齊唐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

葉昭覺身上最難得的,是一種接近極致的安靜,一種仿佛可以將整個世界的嘈雜都收納其中的安靜。

一種立地成佛的安靜。

她不說話的時候,她低下頭眺望遠方的時候,她凝神思索的時候,看起來跟一座雕像沒有什麼區別。

但這種安靜並不意味著沒有內容,相反,它是靜水深流,是被命運反複錘煉過後的大音希聲。

齊唐為這種靜所著迷。

因為心底裏的這份偏愛,在越來越多的場合,齊唐會攜葉昭覺一同出現,有時是出於工作需求,但更多的時候,他就是單純地覺得帶上她,自己高興。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葉昭覺真的隻是齊唐的助理,到後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人的關係絕不僅此而已。

一旦有一小部分人注意到這件事,便自然而然地會引起更多人對她感到好奇,可是,每當這些目光從四麵八方聚焦在葉昭覺身上時,她都有一種被狙擊手包圍了的感覺。

她從來都不擅長活在眾目睽睽之中,也許很難有人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從小到大都不曾做過明星夢的女孩子,可是,葉昭覺就是。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出風頭,讓所有人都注意自己,從來沒有過,一分一秒都沒有。

有時,相熟的人跟齊唐開玩笑,半真半假地問——“到底是助理還是女朋友,你可不要假公濟私”又或是——“換新女朋友了啊,怎麼也不給大家好好介紹一下”。

類似的情形之中,齊唐往往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可是那一個“換”字,總令葉昭覺感到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屈辱。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幾次之後,葉昭覺終於按捺不住,直接向齊唐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以後這種外派的工作,您還是交給其他人吧。”

齊唐卻持另外一種看法:“這些人說的話,你根本不必聽進去。”

不隻如此,最讓葉昭覺感到不適的,不是生意場上的這些應酬,而是齊唐和他的朋友們聚會時,他們談論的那些話題,開的玩笑,她既聽不懂,也不感興趣。

他們提起的那些人,她不認識,他們說起的那些事,她也不曾參與。

什麼叫“局外人”,她就是了。

偶爾,有些齊唐留學時的好朋友來中國,又或者是老同學回國,他們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用英文交流,語速飛快,就像是沒有字幕的美劇。

對於葉昭覺來講,這場麵就像一場噩夢。

離開校園之後,她沒有太多機會需要用到英語,她原有的水準僅僅隻夠日常交流,要想在齊唐他們的聚會上對答如流,這對她實在是太過勉強。

每當她身處這樣的時刻,這樣的環境,都隻能盡量裝聾作啞,擺出一副很愛玩手機的樣子,把頭深深地埋下,臉幾乎貼著手機屏幕——

出於禮貌,她不便擅自提前離開,隻能把自己摁在位子上,枯坐在其中。

每次聚會結束,她也隻能尷尬地站在一旁,作為齊唐的附屬,她即便是想說一句“再見”,都找不到合適的人。

再也沒有比這更浪費生命的事情,葉昭覺深深地覺得。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決定不再忍讓,必須把自己真實的感受告訴齊唐。

她用了一種近乎文藝腔的語調:“每次我在旁邊看著你,你談笑風生,從容自得的樣子,你們談論的一切,所有的細節,都在提醒我,你和我原本就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

她說的完全是事實,他們的確不是。

不同的家世,不同的生長環境,不同的教育背景和經曆所造成的文化差異,甚至是懸殊的財務能力所衍生而來的消費方式……

這些都是不容辯駁的事實,齊唐也承認這一切。

“可是——這和我喜歡你,有什麼狗屁關係?”

齊唐一旦動氣,便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安撫得了的事情。

“你不想做的事,以後可以不做。不想去的場合,也可以不去,但是——”他壓了壓自己的火,“但是不要往不相幹的事情上扯。”

末了,他忍無可忍地加上一句:“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又不是我能夠選擇的,我家有錢又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