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3)

以他的敏銳,他當然看出來了,問題的核心不是葉昭覺是否願意陪同他聚會,而是在他們的感情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實質性的進展之後,她又因為這些雞零狗碎的小事,猶猶豫豫地想要往後退。

麵對齊唐的牢騷,葉昭覺啞然失笑,一種很酸楚的,懶得講明白的笑。

他們曾經達成一致,認為溝通和交流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而現在,他們用自身證明了這一點。

葉昭覺沉默了,既然說不通,那就不說了吧。

通常情況都是他把她當小孩兒看,因為她虛弱,她無助,她遇到的挫折總是很多。

其實他幼稚起來,發起橫來,倒是很像個未經自己允許,家人就把自己喜歡的玩具送給別人的小孩兒。

他不明白,也很難真正相信,關於生命本質的悲哀——她的理解畢竟比他要深刻得多。

從這時起,葉昭覺開始認真地考慮離開齊唐創意這件事。

這個念頭其實從她回公司的第一天就存在於她的腦袋裏,隻是這一係列不愉快的體驗,又加速了它的生長。

不同於第一次從這裏辭職時的心情,那一次,她的生活發生巨變,一切都太糟糕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短時間之內很難調整好,所以不願屍位素餐。

而這一次,她的動機非常明確:不能夠仰仗和依賴著齊唐對自己的感情,漸漸地習慣這種溫吞的生活。

如果要顧全生存大計,她的確不應該意氣用事。

可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一天不離開這裏,她和齊唐之間,就一天不可能真正的平等。

然而,開店的慘敗,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吃多了苦頭,自然就長了記性——想到這裏,不是不悲哀的。

下班之後,她去商場轉了一圈,家裏的護膚品都已經見底,得趕緊買新的。

但是專櫃價和代購的差價這也太大了,她有點兒猶豫——貴這麼多,怎麼辦,到底買不買?

正為難著,忽然背後有個女聲,帶著一點兒試探的語氣:“葉小姐?”

隻有工作關係的人才會這樣稱呼她,她一回頭,一個原本就隻有過一麵之緣,而又久未謀麵的麵孔——

“真的是你呀,”陳汀笑得很驚喜,“我還擔心看錯了,好久不見,你好嗎?”

葉昭覺也有點兒驚喜,她的朋友們最近都悲慘兮兮,陡然見到陳汀這樣渾身不帶一絲清苦氣息的人,簡直如沐春風。

“我啊,就那樣吧……”想想自己一言難盡的際遇,葉昭覺沒法昧著良心說“我很好呀”,又問對方,“你好嗎?”

陳汀一直笑著:“老樣子。你有約嗎?沒有的話,一起吃個飯?”

葉昭覺剛搖了搖頭,陳汀便立即打電話給相熟的餐廳訂了位子,接著,又吩咐專櫃的服務員:“請把這位小姐要的東西包起來。”

她轉過頭,對一直擺手拒絕的葉昭覺說:“小心意,就不要推辭了。”

這次之後,葉昭覺和陳汀的聯係便多了起來。

吃過幾次飯,喝過幾次東西,閑聊之中,陳汀得知了葉昭覺分手,辭職,開店,開店失敗,重回公司的全部過程。

雖然在說起這些的時候,葉昭覺都是平鋪直敘,語氣也是雲淡風輕,但陳汀設身處地地想想當時的境況,大致也能推測出其中有幾多艱難。

雖然隻打過一次交道,但葉昭覺的行事果決,周到細致,都給陳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陳汀之所以將自己非常喜歡的胸針送給葉昭覺,卻不僅是因為她的敬業,而是因為葉昭覺尊重她。

不是合作方之間的尊重,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最基礎的尊重。

“既然現在你回到齊唐這裏了,也算是柳暗花明。”

沒想到葉昭覺聽到這句話,麵上露出微微難色。

“怎麼?”陳汀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環境?”

葉昭覺抬起眼來,深深地看了陳汀一眼。

她們在一家歐式咖啡館,厚重的木頭桌子上擺著一盞蒂芙尼彩色玻璃台燈,燈光折射在葉昭覺的臉上,她的遲疑落在深深淺淺的光影裏。

陳汀看出她的顧忌,身體往前傾了傾:“昭覺,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久,但你幫過我,我也是真的想和你交個朋友。你要是有什麼苦惱,可以對我吐一吐,即便我幫不上忙,你說出來,自己也好過一點兒。”

陳汀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葉昭覺也就不好意思再藏掖。

她輕聲歎了口氣,將自己心裏的那些溝溝壑壑,曲曲折折,挑揀了些能說的都說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向齊唐解釋那種心態,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並沒有明顯的感覺,但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天生比人矮三分……”葉昭覺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說清楚,“所以我得出一個結論,隻要我不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會那麼自卑,不參與到他的生活裏,我就不用那麼小心翼翼,那麼敏感。”